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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谷的第一反應(yīng)是有旅行者在逗他，畢竟這種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能力他手指頭一掰就能數(shù)出來起碼三個。
但他馬上又推翻了這個想法，這聲音是陌生的。
如果不是他認(rèn)識的旅行者，那么無論這個聲音是誰，又是什么能力，又或者是什么新鮮的裝置……他都應(yīng)該跑。
寧谷逃跑的速度跟他打架一樣，都算是普通人里最拔尖的那一種。
嗖一下竄出小黑屋的時候，感覺那個聲音都還在屋里沒消散。
不過就算是這么快的速度，錘子還是已經(jīng)沒影兒了。
寧谷站在大廳中央，往四周仔細(xì)看了看，還是沒看到錘子，這個廢物不知道往哪條通道跑了。
跑得這么果斷，一看就對鬼城惡霸的實力過于沒信心。
寧谷并沒有馬上順著錘子說可以走的那幾條通道去找，他不熟悉這里的地形，不熟悉這里居民和游客的行事風(fēng)格，也不確定錘子是逃走了還是出事了。
本來想默默觀察一下四周的人，這種騷亂過后，大多數(shù)人都會關(guān)注逃兵的方向，可惜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個經(jīng)驗在這里不成立。
四周的人都在走動，看似漫不經(jīng)心，但他隨便跟幾個人對了一下視線就能看出來，所有的人都在努力不動聲色地關(guān)注著他。
他干脆挨個兒把眼神都對了一遍，大家似乎還沒有準(zhǔn)備好暴露，氣氛頓時就僵掉了。
李向從后面走向?qū)幑?，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寧谷就已經(jīng)警惕地回過了頭，看到他時表情一言難盡。
“跟我來?！崩钕蜃哌^他身邊說了一句。
寧谷在這種混亂茫然的情況還能有這樣的敏銳，挺讓他欣慰的。
“錘子不見了?！睂幑雀松蟻?，沒給自己辯解，第一句就說的是錘子。
“他沒事?！崩钕蜃哌M(jìn)了左邊的一條通道。
身后寧谷停下了，李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正看著自己手腕。
李向掃了一眼后方夾在人群里來回走動的幾個手指上戴著黑色戒指的蝙蝠，又看了看寧谷的手腕，上面有幾個藍(lán)色的小圓點：“你干什么呢？跟好我?！?br/>
“你是誰？”寧谷沒動，往旁邊一靠，看著他。
“李向。”李向回答。
“李向是誰？”寧谷盯著他。
“李向是你小時候干了壞事不敢回家，去給你求情的人，”李向回答，“是你砸壞了人家屋子幫著你一塊兒去修的人，是你被團(tuán)長掛在鐘樓上示眾三天，提前把你拎下來的人，是你打架褲子被人撕了幫你補(bǔ)的人……”
這種驗證對方有沒有迷失的方法，肯定不是錘子教他的，常來主城的旅行者不會這么傻，一看就是寧谷自創(chuàng)的。
倒是很警惕。
“好了好了好了，”寧谷擺著手飛快地走到了他面前，“行了別說了，補(bǔ)得也不怎么樣，還總記著?！?br/>
“錘子教你的嗎？”李向繼續(xù)往前走，“手上那個標(biāo)記?！?br/>
“嗯，”寧谷應(yīng)了一聲，“管用嗎？”
“剛被你踢的人，”李向說，“十年前在自己臉上劃了道口子，最后也沒回鬼城?！?br/>
寧谷一下沒了聲音。
李向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太不聽話了。”
“這事兒根本沒人跟我好好說，”寧谷皺著眉，“我憑什么聽話？”
李向沒再說話，黑戒指跟了過來，他繼續(xù)往前走。
“有人跟著我們，”寧谷說，“戴黑戒指的?！?br/>
李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是跟著你。”
“為什么？”寧谷說，“因為我打人了？不至于吧……這看著也不像是什么有規(guī)矩的地方?！?br/>
李向把他推進(jìn)了旁邊的一個小屋里。
然后伸手指向跟來的幾個黑戒指，黑戒指馬上停住了，接著轉(zhuǎn)身裝著屁事沒有的樣子走開了。
寧谷被李向這一把推進(jìn)來還有些不爽，但看清屋里的情況之后，他立刻退到了門邊，一邊往外擠一邊特別誠懇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br/>
除了把他再次推進(jìn)去的李向，這屋里還有三個人，團(tuán)長，團(tuán)長的副手林凡，以及鬼城最厲害的女人琪姐姐。
“你錯什么了？”團(tuán)長說。
琪姐姐沖寧谷笑了笑，他馬上機(jī)警地跳到了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又一跳抓住了插在屋頂裂縫里的一根鐵棍，讓自己懸空掛在了空中。
琪姐姐的能力很強(qiáng)，但他非常了解，只要不沾地面，他就不會被這個女人用看不見的手拽倒在地失去各種感官。
“小子，有種你別下來?！辩鹘憬阏f。
“有種你一直在這兒守著我，”寧谷說，“美女?！?br/>
“你錯什么了！”團(tuán)長吼了一聲。
琪姐姐臉上剛要展開的笑容被他這一嗓子嚇了回去，還嗆得咳了好幾聲。
“我不應(yīng)該偷偷進(jìn)主城。”寧谷迅速找回了主題。
“你都去哪兒了？有沒有碰到什么人？”林凡問。
林凡永遠(yuǎn)沒有笑容，連表情都不舍得有，寧谷一直覺得初代還活著的旅行者里就他最看不出年紀(jì)，可能就是因為長期面無表情沒有皺紋。
相比團(tuán)長，寧谷更害怕的是他。
團(tuán)長像個大鐵錘，掄過來有聲有響，是跑是扛有得選，而林凡像一根細(xì)細(xì)的鋼絲，裹在黑霧里掃過來，把你掃成兩段之前你都發(fā)現(xiàn)不了。
“就在主城里走了三條街，進(jìn)個破房子睡了一覺，”寧谷掛在屋頂，老實回答，“進(jìn)了個店，拿了件衣服，就身上這件，然后跟錘子來這里，路上碰到了連川和他的貓?！?br/>
聽到最后這句時，屋里幾個人全都抬了抬頭，一起看著他。
“差點兒死了！他往我腿上打了兩槍！疼得我差點兒暈過去，還搶了我的包，”寧谷趁機(jī)搏取同情，“要不是我們跑得快……”
“你比連川跑得快？”李向忍不住問了一句，“錘子也跑得比他快？”
“我們不能跑得比他快？”寧谷想了想，“他好像沒追我們?！?br/>
“你確定說的是實話嗎？”團(tuán)長看著他，“回去了錘子說的要是跟你對不上，我就送你進(jìn)舌灣?！?br/>
“實話。”寧谷說。
說出來了的都是實話。
但實話未必都說出來了。
寧谷在鬼城長大，一直被團(tuán)長照顧得衣食無憂，但他每天四處瞎混，招貓逗狗惹事生非，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非常清楚旅行者并不是什么善良的可憐的逃亡者。
逃亡是逃亡沒錯，但能逃到鬼城那種地方，還活了下來的，就沒有善良可憐的，善良可憐的當(dāng)年在主城就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
所以，團(tuán)長留在那里的行李箱，他奇怪的夢，連川為什么能讓他們逃脫，甚至被搶走的那個突然發(fā)光的小方塊，這些在寧谷看來，有些只能跟團(tuán)長說，有些永遠(yuǎn)不能說。
還要打得錘子不敢說。
“你就留在這里，”團(tuán)長說，“哪兒也不要去了，時間到了跟我們回去。”
“我來都來了……”寧谷抓著鐵棍不想讓步。
“來都來了，”團(tuán)長瞪著他，“出了什么事的話，就是你死都死了！”
“你讓李向跟著我。”寧谷說。
“他憑什么跟著你，你算老幾！”團(tuán)長說。
“我跟著他吧，”李向說，“他不出去我也得在這里守著他，剛已經(jīng)有人過來了?！?br/>
“你還碰到誰了？”林凡問，“說實話，到這里以后?！?br/>
“碰上一堆打我的瘋子啊，”寧谷說，“李向應(yīng)該看到了吧？我一出來就碰到他了。”
“從哪兒出來？”林凡追了一句。
“那個沒光的小屋子，”寧谷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目p隙，“沒有這種透出來的紅光……”
“詩人？”林凡說。
“嗯？”寧谷愣了愣，沒聽懂他說什么，看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這句話是對著李向說的。
“不確定，”李向回答得很簡單，“跟過來的是九翼的黑戒小隊?！?br/>
林凡沒有再問。
大概是因為還要逛街……還有別的正事要辦，團(tuán)長帶著林凡和琪姐姐準(zhǔn)備離開。
“你可以下來了?！辩鹘憬憧戳丝催€懸在空中的寧谷。
“不，”寧谷說，“我就喜歡掛著?！?br/>
琪姐姐翻了他一個白眼，跟著團(tuán)長出了門。
只還有李向一個人在屋里了，寧谷才松開手跳了下來，仔細(xì)看了看這個屋子。
空無一物。
“這屋子是干什么的？”他問。
“空著的，只是一個洞，”李向回答，“這樣的屋子有很多，有什么特別機(jī)密的東西要交易的時候就找一個這樣的洞?！?br/>
“哦……我們也出去吧，”寧谷說，“就在你熟悉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br/>
“你剛碰到什么人了？”李向問。
寧谷看著他，好半天才往身后的洞壁上一靠，抱著胳膊：“你猜？”
“失途谷的主人不是蝙蝠，不是主城的人，也不是旅行者，更不是流浪漢，”李向說，“失途谷的主人是詩人?！?br/>
“詩人是什么？”寧谷問。
“一個人?！崩钕蛘f。
“哦，”寧谷點點頭，他還以為詩人是一群人，就跟他們似的，“那我沒有碰到詩人?！?br/>
李向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他這個謊撒得的確也不太有誠意，但李向沒說什么，只是補(bǔ)了一句：“詩人出現(xiàn)的時候沒有光，聽過他說話的人都失去方向?！?br/>
寧谷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沒有光他并不在乎，但后半句就不一樣了，他還要回去的。
“碰到?jīng)]有？”李向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