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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比昨天更急了,氣溫也低了很多,風(fēng)里卷著的碎屑里開始帶上了細(xì)小的冰粒。
寧谷蹲在一堵斷墻邊,把帽子一直拉到了鼻梁上。
這是一頂滑雪帽,瘋叔以前送他的,舊了,不太頂?shù)米★L(fēng)吹,平時他會在外面再扣一個大毛帽子,今天出來得急沒戴。
離他不遠(yuǎn)有一小堆被碎石矮墻圍起來的火堆,因為燃料特殊,在狂風(fēng)里瘋狂抖動卻始終不滅,可以取暖,但寧谷沒過去。
溫暖的地方容易吸引各種詭異的生命體,危險或者不危險都有可能,他一般不愿意冒這樣的險。
有人從墻后走了過來,腳步很輕,只有幾聲被耳邊狂風(fēng)割裂了的短促脆響。
“帶來了嗎?”寧谷問。
腳步停下了,過了一會兒地王才從墻那邊翻了過來。
“你帶來了嗎,”地王往他身邊一坐,看了他一眼,“你這是什么打扮?!?br/>
“保護我英俊的臉,”寧谷轉(zhuǎn)過頭,“帶來了嗎?”
“你這個風(fēng)鏡是不是破了?”地王敲了敲他被罩在帽子下的護目鏡,“我有新的,要嗎?”
寧谷有些不耐煩地一把掀開了帽子:“給你一句話的機會,帶沒帶,沒帶我再給你兩秒鐘逃跑的機會,晚了你就死。”
“帶了?!钡赝跽f。
“拿來?!睂幑壬焓帧?br/>
地王看了看他手:“寧谷,不是我信不過你,規(guī)矩不能壞,交換就是交換,一手換一手。”
寧谷也看了他一眼。
寧谷的風(fēng)鏡的確漏風(fēng),他的眼睛在風(fēng)鏡里依然被吹得有些瞇縫,看地王這一眼很費勁,眼淚都被吹出來了,他滿含熱淚地說:“滾遠(yuǎn)點?!?br/>
地王看著他。
“然后拿出來我先看一眼,”他說,“是我信不過你?!?br/>
地王之所以叫地王,并不是因為他有很多地,是因為他對鬼城的熟悉。
鬼城這個稱呼是主城廣大人民群眾給的。
這片游離于主城之外,跟主城沒有任何接壤,甚至相互都無法確定對方位置的空間,只在某些誰也不知道的特定時間里,才會跟主城突然聯(lián)通。
主城曾經(jīng)想把這里稱為衛(wèi)星城,明顯他們不能答應(yīng),誰是誰的衛(wèi)星還不一定呢,而且對于主城的人來說,這個神出鬼沒沒有邊際永遠(yuǎn)黑暗大風(fēng)不息的空間,更像是座鬼城。
好在主城的人沒有順著這個思路把生活在這里的人叫做鬼。
而是沿用了他們對自己的稱呼,旅行者。
地王是旅行者的元老,跟著因為無系統(tǒng)授權(quán)的能力突變而被追殺,從主城逃離到這里的最早的那一批里混過來的。
沒有人比他對這里更熟悉,想找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或者想弄什么緊缺的物資,他多半都能解決。
但地王是個老奸商。
很奸。
不少人吃過地王的虧,只是寧谷不肯吃這個虧。
雖然寧谷是旅行者里少有的目前還沒看出有什么能力突變的稀有品種,連滋個火花的本事都沒有。
但在寧谷眼里,地王跟他一樣稀有。
對于不少擁有毫無意義的,類似鼻涕泡是粉紅色這種能力的人來說,從小拳打粉紅鼻涕泡腳踢人體打火機的寧谷,算得上是個惡霸。
所以地王沒有猶豫,退開了幾步。
寧谷盯著他的手。
地王的手伸進外套內(nèi)兜里,飛快地抽出了一張疊起來的紙,飛快地往他這邊晃了一下,又飛快地放回了兜里。
“你帶來了沒?”地王問。
寧谷根本連猶豫都沒有直接就知道那張紙是假的。
他想要的是一張畫,真正的畫,有顏色的,看得出畫的是什么的,不是瘋叔在墻上拿根棍子劃拉幾道子就說是獰貓的那種。
地王手里疊起來的紙逆著光能看到是空白的,上面連道子都沒有。
而且這種難搞的東西,以地王這種奸商對他這種惡霸的了解,根本不可能放在只隔了一層的內(nèi)兜里。
怎么也得從內(nèi)|褲里往外掏。
因為惡霸可能會搶。
“一手交……”地王話還沒說完,寧谷已經(jīng)跳了起來。
這是要搶。
地王反應(yīng)還是很快的,轉(zhuǎn)身就往黑暗里沖。
但寧谷比他快,一胳膊掄在他后腦勺上的時候,他都還沒沖出第三步,接著就被掄倒在了地上。
寧谷撲了過來,膝蓋往他后腰上一撞一壓,他就沒法動彈了,只能側(cè)著臉大喊:“你干什么!毆打老年人!還搶東西?當(dāng)心我告訴團長!德高望重的人居然養(yǎng)出你這樣的強盜!”
旅行者聚在一起就是旅行團,帶頭領(lǐng)隊就是旅行團的團長,團長是寧谷的叔叔,算是把寧谷養(yǎng)大的人。
寧谷挺怕團長,但見了面才怕,現(xiàn)在不怕。
他一把扯下了地王的外套,從內(nèi)兜里摸出了那張疊好的紙。
明知道是假的,但打開的時候他又還是莫名地期待,也許是他太想要一張真正的畫了。
所以看到真的只是一張空白的紙時,他心里的失望連風(fēng)都吹不散。
“你敢拿這東西騙我?”寧谷膝蓋壓著地王后腰,手掐在他脖子上,“你怕是骨頭發(fā)緊了吧?”
“你也別喊冤,我要的東西你有嗎!”地王吃力地喊。
寧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手摸到了靴子上。
“怎么!還要動刀?。 钡赝鹾?。
“就你也配我拿刀?”寧谷慢慢從靴筒內(nèi)側(cè)的小暗袋里抽出了一根羽毛,灰白漸變的顏色,非常漂亮。
“嗯?”地王拼命地往他手的方向斜眼睛。
“我有?!睂幑饶笾鹈?,在他眼前晃了晃。
地王沒了聲音,但眼睛一下瞪大了。
“你是不是有新的風(fēng)鏡?”寧谷一邊把羽毛小心地塞回暗袋里一邊在地王腰側(cè)掛著的皮兜上按了按。
“羽毛換風(fēng)鏡?”地王問。
寧谷勃然大怒,抓著他的頭發(fā)把他腦袋往地上猛磕了一下。
地王立刻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寧谷拉開皮兜,翻了幾下,找到了一個風(fēng)鏡,果然是新的。
他扯下自己臉上的舊風(fēng)鏡掛到腰上,把新的戴上了。
舊的修一修可以給釘子,最近風(fēng)大,釘子眼睛都快被吹沒了。
不過寧谷回到庇護所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看到釘子,回到家的時候倒是看到了團長正站在他屋里。
“叔,”他打了個招呼,把自己床上堆著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坐?!?br/>
小時候他跟著團長住,成年以后團長給他找了這個小屋,平時自己一個人住著。屋里沒什么東西,除一個小鐵柜子和一個小桌子,連床都是隨便用各種舊墊子堆出來的,庇護所里所有的單人小屋差不多都這樣,只有小夫妻們會把屋子收拾得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