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和德
　　
　　夕陽緩緩落下。
　　
　　即將隱入大山深處。
　　
　　天色隨之漸漸暗了下來。
　　
　　一道道炊煙裊裊升起，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香氣。
　　
　　衛(wèi)韜結(jié)束一天的苦練，先去忙完了武館的日常事務(wù)，安排好明日一早需采買的物資，才在黑夜降臨前出了大門。
　　
　　一刻鐘后，他拐出長街，又穿過一條條狹窄的小路，終于來到了藥石巷的入口。
　　
　　忽然間，隱隱約約的吵鬧聲從不遠處傳來。
　　
　　聲音主要是女人在哭，中間還夾雜著男人不耐煩的叫罵。
　　
　　衛(wèi)韜循著聲音轉(zhuǎn)頭望去。
　　
　　認出那是一家搬來不久的年輕夫婦所居住的房子。
　　
　　就在路過那家門前時，女人的哭泣聲陡然大了一個量級，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哭號。
　　
　　緊接著便是啪的一聲脆響，某個沙啞的男子聲音狠狠說道，“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還不起就只能讓你女人跟我們走，別管我們是讓她為奴為婢，還是送到窯子里賣笑，都和你沒了關(guān)系。”
　　
　　貧賤夫妻百事哀。
　　
　　但欠債還錢，也確實是天經(jīng)地義。
　　
　　類似的事情衛(wèi)韜見得多了，也沒什么興趣去管，便加快步子朝著自己家里走去。
　　
　　女人哭喊道，“當初借錢的時候，說好的是借十還十二，兩成的利息，但現(xiàn)在你們又說是九出十三歸，這擺明了就是在搶錢。”
　　
　　嘭！
　　
　　這家的院門被撞開了。
　　
　　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從中飛出，重重摔在小巷中央的碎石路上。
　　
　　衛(wèi)韜停下腳步，回身望去。
　　
　　恰好和剛從門內(nèi)走出的男子對視一眼。
　　
　　那人滿臉橫肉，身材高大壯碩，肩膀雙臂全是高高鼓起的肌肉，一看就給人一種兇悍殘暴的感覺。
　　
　　衛(wèi)韜微微皺眉，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雖然不知道具體姓名，卻知道此人綽號黑鴉，本是烏衣幫的一個小頭目，以前經(jīng)常在藥石巷附近晃蕩。
　　
　　當初有鄰居家里就曾經(jīng)遭到過黑鴉的勒索，后來不得不通過藥幫擺平。
　　
　　即便如此也損失了一筆銀錢，相當于半個月的進山采藥全部白干。
　　
　　再然后烏衣幫覆滅，黑鴉消失過一段時間，沒想到現(xiàn)在又再次出現(xiàn)，還做起了放高/利/貸的買賣。
　　
　　在黑鴉身后，還跟著幾個黑衣男子。
　　
　　他們腰間的衣服鼓囊囊的，不知道揣著什么兇器。
　　
　　黑鴉正準備上前去揪女人的頭發(fā)，忽然看到幾步外默立不動的衛(wèi)韜，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的目光一開始是兇狠和警告，隨后卻流露出些許驚疑不定的神色。
　　
　　盯著衛(wèi)韜練功服肩膀和袖口的紅色云紋線條看了幾眼，黑鴉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些什么，最終卻只是抱拳行了一禮，然后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的幾個男子跟著快步離開，甚至連頭也不敢抬。
　　
　　作為曾經(jīng)的烏衣幫成員，在看到那件黑底紅紋的練功服后，黑鴉很快便認出了面前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果只是紅線武館的記名弟子，他們還并不害怕，但黑底紅紋代表的是內(nèi)院親傳弟子，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情況。
　　
　　即便是在整個外城，紅線武館也稱得上是中等朝上的勢力。
　　
　　雖然比不上那幾個和內(nèi)城息息相關(guān)的大型幫會，但也絕非是他這種人能夠招惹的存在。
　　
　　衛(wèi)韜散去運轉(zhuǎn)的氣血，面無表情看著幾人離開，從頭到尾同樣沒有說一句話。
　　
　　如果真的打起來，對方不動用利器還好，若是幾個人持刀一擁而上，還真不好說最后誰能活著離開。
　　
　　身后的女人還在嗚嗚低泣，哭聲在漸漸暗下來的夜幕中傳出老遠。
　　
　　其他人家戶戶緊閉，沒有一個人敢出來看上一眼。
　　
　　這就是外城邊緣地帶的現(xiàn)狀。
　　
　　居民就像是浸泡在冰冷的泥塘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沉到潭底，變成一具更加冰冷的尸體。
　　
　　回到家中，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
　　
　　湯是水煮野菜。
　　
　　菜是涼拌野菜。
　　
　　主食還是野菜團子。
　　
　　這就是家里在入秋時節(jié)常吃的東西。
　　
　　在這個時間段能省一點是一點，如此才能攢到足夠的銀錢和糧食，度過大雪封山的惡劣冬天。
　　
　　衛(wèi)榮行掀開鍋蓋，將一大碗燉肉放到衛(wèi)韜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