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與城一行人前腳進(jìn)門,校方后腳就得到消息,嘰哩咣當(dāng)?shù)刳s出來迎接。迎出來時人已經(jīng)走到教學(xué)樓下。
負(fù)責(zé)人姓劉,如今也算是個副校長了。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一頭黑發(fā)倒還濃密,三七分梳得一絲不茍。
“哎,江總,有失遠(yuǎn)迎。”
江與城的腳步緩了一緩,劉校長也是慣會看眼色行事的,知道這尊佛爺大駕光臨是來干什么的,就不廢話,往右手邊一指,語速飛快地說著:“人就在樓上呢,剛上去一會兒,我讓人看著呢,不會有事,您放心。”
江與城沒搭腔,朝身后的范彪一抬下巴。
范彪會意,問了劉校長一聲幾樓,大馬金刀的步子就朝樓梯口邁過去了。
見江與城站在那兒,沒有上去的意思,劉校長忙從口袋里掏煙。出來時著急忙慌沒找到他珍藏的黃鶴樓,從軟中華里抽了一包。
江與城揣著兜沒動,方麥冬已經(jīng)上前來,說著“劉校長客氣”,擋了回去。
劉校長笑呵呵地收起來,又半試探半討好地提起:“我過來的時候聽有人說,看到小程同學(xué)往操場去了,瞧著心情似乎不大好。”
說這話時審慎地觀察著江與城的臉色,不過什么都沒能看出來。
“估摸著是因為今兒個月考成績剛出來,我特地看了看小程同學(xué)的成績,這次發(fā)揮得不太好,正想去找她關(guān)心關(guān)心情況呢?!?br/>
“身體怎么樣?”江與城這時候才開金口,說了第一句話。
聲調(diào)淡得,聽不出任何特別,劉校長卻很高興,嘰里呱啦就是一通:“好著呢好著呢,這個情況我們也關(guān)注著,一切都好。食堂專門開了一個窗口,做的都是她喜歡的口味,天天換花樣兒,今兒個糖醋小排明兒個糖醋魚的,不過其他同學(xué)也喜歡嘛,都在搶,而且聽說小程同學(xué)總是去得晚,也不常去那個窗口,這倒是奇怪?!?br/>
有什么奇怪,就程恩恩那點可憐的生活費,哪兒能頓頓吃得起肉。
偶爾吃一頓就算加餐了。
江與城的視線朝操場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皟r格調(diào)下去?!?br/> “???”劉校長露出為難之色,“這個,咱們的價格已經(jīng)都是成本價了,再低就……”
話都沒說完呢,江與城壓根沒理會,抬腳往那個方向走去。
身后,劉校長對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口。
方麥冬微微一笑接過話茬:“這些不是問題,有什么需要盡管跟段秘書聯(lián)系?!?br/> “噯,”劉校長應(yīng)了聲,“您說的是,那就照江總的意思?!?br/>
校園是最具朝氣的地方,大課間尤為放松歡脫,籃球場上熱血少年們正揮汗如雨,辦公樓前也有人勤勤懇懇打掃衛(wèi)生。
江小粲有備而來,極佳的方向感隨了他爸,在建筑面積十萬平方米的偌大校園,毫不費力地找到高三一班的教室。
一班的人比剛才多了些,各科課代表將試卷發(fā)了下來,教室里嗡嗡鬧鬧地討論著答案和解題過程。
江小粲從前門進(jìn)去,起初只有幾人注意到他,目光聚集過來。
“哪來的小孩啊?”
“怎么進(jìn)來的?”
趴在第一排桌子上跟人說笑的男生直起身:“小弟弟,你找誰呀?”他一副對待小朋友的口吻說,“跟我說說,我?guī)湍阏?。?br/>
江小粲瞥了他一眼,沒搭理。
抬頭,將棒球帽的帽檐兒往上撥了撥,視線在滿屋子的人身上挨個打量過去。
教室里慢慢地靜了,都注意到這個酷酷的小朋友。
江小粲在這個安靜下來的空檔里開口,嗓音稚嫩,但很有范兒:“樊祁是哪個?”
“祁哥,找你的?!狈詈竺娴哪猩牧伺乃?br/> 樊祁抬頭,正好對上正前方,江小粲因為那道響亮的聲音而投來的視線。
一個渾身寫著拽字的小朋友。
江小粲走過來,站在高度接近他胸口的課桌前,近距離地端詳樊祁的臉。
樊祁和他對視著。
還挺帥。
片刻后,江小粲自言自語:“嘖嘖,原來她好這口兒的?!?br/>
樊祁挑眉。
江小粲曲起食指,朝他勾了一下。
樊祁配合地微微低頭,靠近,江小粲掌心撐住桌子,趴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
教室里安靜得針落可聞,一雙雙充滿了好奇的眼睛注視著這一對神奇的組合。
江小粲說完,抬手又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給了樊祁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兒。
任務(wù)完成,江小粲正想功成身退瀟灑離場,視線無意間從里頭那張桌子上掃過,一頓,伸手把那張工工整整寫著“程恩恩”名字的試卷夠過來。
數(shù)學(xué)卷子,右邊紅筆寫了個26,筆跡沉重凝滯,可見批改人下筆時的遲疑。
數(shù)學(xué)除了滿分從來沒見過其他分?jǐn)?shù)的江小粲同學(xué)震驚了。
還沒震驚完,身體驟然騰空,他哎呀一聲,抓著卷子一回頭,看到一張巧克力色的臉。
前一刻又拽又囂張的江小爺眨眼變成任人宰割的小雞仔,范彪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往胳肢窩一夾,雄健的身體從教室的綠色鐵門穿過,大步消失在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