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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 第109章 滿身是血

“給她一個孩子,穩(wěn)住她!”隔了許久,傅九卿斂盡情緒,不溫不火的吐出這么一句話。
  這倒是把裴春秋給難住了,給顧若離一個孩子?
  怎么給?
  從腳底心塞進去?
  “公子您是知道的,這些年顧若離吃了不少藥,零零總總的加起來,她的身子已經(jīng)不適合生育了。”裴春秋躊躇著,委實不知該如何處置。袖子里的手,互搓著,一時半會的他也想不出好的法子。
  驀地,傅九卿側(cè)過頭,目色溫涼的俯睨著他,削薄的唇淺淺勾起,“催吐總會吧?”
  裴春秋赫然愣在當場,猶如醍醐灌頂。
  會!
  待退出房門,裴春秋拭一把額角的冷汗。
  君山在外頭候著,保持著慣有的微笑,“裴大夫這是體虛,大冷天的還能驚出了一身汗。難不成是記掛著燕王府的小王爺,所以心里頭不太踏實?”
  “豈敢豈敢!”裴春秋苦笑兩聲,“你就莫取笑我了,昔年一步錯,步步錯,如今想要補過卻未必有機會。人呢,就是不能做虧心事?!?br/>  錯一時,虧一世。
  “裴老,您趕緊回去吧!”君山笑了笑,“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您若是有心,就保重自個,畢竟當初那事是您經(jīng)手的,真的到了那一日,免不得要您竭盡全力?!?br/>  裴春秋點點頭,面色灰白的離開。
  他何嘗不想竭盡全力,若只是七日斷腸散,他就不必如此費心了,當年的方子雖然被付諸一炬,但他隱約還記著,只是……壘砌起來的毒,早就不是七日斷腸散的解藥可解!
  目送裴春秋離去的背影,君山斂了唇角的笑,快速轉(zhuǎn)回房內(nèi)。
  然則下一刻,君山又快速退了出來。
  屋內(nèi),傅九卿單手扶額,雙眸微闔。
  君山小心翼翼的守在房門外,手一揮,周遭守衛(wèi)悄然退出了院子,誰都不敢發(fā)出聲音,只敢在外頭守著,公子休息的時候,最不喜歡被人打擾。
  哪怕只有絲毫的動靜,都不被允許!
  公子累了,是該好好休息的。
  過了晌午時分,管家在院門外行了禮。
  君山回望著緊閉的房門,大步流星的朝著管家走去,二人一直走出了院門,才敢低聲說話。
  “燕王已經(jīng)準備妥當,皇上會親自送燕王出城。”管家低聲說,“但是燕王臨走前,指明要見少夫人?!?br/>  君山眉心陡蹙,“少夫人剛剛回府……”
  “燕王府來人接走了,咱們的人一直盯著,倒不會有事,但公子那頭……要不要知會一聲?”管家低聲問,“萬一公子生氣,免不得要責罰咱們?!?br/>  君山點點頭,“別的都可以耽擱,唯有少夫人的事兒,絕對不能擅作主張。這燕王不知存了什么心思,臨走前還不忘折騰,可見……還是公子手下留情了?!?br/>  “沒法子,裴大夫還在燕王府,方子最后那味藥是什么,還沒找出來呢!”管家嘆口氣,“君山,你去碰碰運氣?”
  君山眼皮子突突的跳,“我……”
  “你也不敢?”管家忽然笑了一下,帶著些許嘲弄。
  雖然君山跟著傅九卿這么多年,但這兩日公子身子不適,昨夜又沒睡,此刻好不容易瞇一會,若是把公子吵醒了……除了少夫人,怕是誰都得剝層皮。
  “有本事,你別慫!”君山掉頭就往門內(nèi)走。
  管家摸了摸自個的下巴,能不慫嗎?當日在街上抓漠蒼的時候,驟見著少夫人,管家嚇得腿軟,所幸瞧見了明珠打的暗語,否則不知得捅出多大的簍子。
  這能怪誰?
  還不得怪公子護少夫人,護得太緊!
  別人多瞧一眼,都覺得罪大惡極。
  君山躡手躡腳的進門,饒是壓住了腳步聲,也沒能壓住胸腔里砰砰的心跳聲。
  “公子?”君山低聲開口。
  傅九卿驀地睜眼,幽邃的眸帶著極為不悅的猩紅色,冷冷剜過君山的眉眼。
  “公子,燕王臨走前要見少夫人!”
  君山這話剛落地,傅九卿便已經(jīng)拂袖轉(zhuǎn)身。
  心頭捏了把冷汗,君山馬不停蹄的跟上。
  燕王府。
  靳月是被侍衛(wèi)帶過來的,一大幫的侍衛(wèi)沖進了傅家,她不來也得來。周圍都是侍衛(wèi),一個個手持鋼刀,銳利的眸直勾勾的盯著她。
  有那么一瞬,她覺得自己就是俎上魚肉,待宰的羔羊。
  “你該知道,此前皇上和太后抬舉你,現(xiàn)在本王出征在即,他們知道了,也不會為你多說半句!”宋云奎居高臨下,氣勢凌人。
  這話不假,靳月便是知道輕重,才摁住了明珠,不許她輕舉妄動。
  “所有人退下!”宋云奎道。
  侍衛(wèi)齊刷刷的轉(zhuǎn)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撤離,回廊里黑壓壓的人,剎那間走得所剩無幾,只剩下宋云奎的副將衛(wèi)明。
  四下安靜下來,宋云奎瞇起危險的眸,冷眼瞧著對靳月寸步不離的兩個丫鬟。
  “明珠、霜枝,你們也下去吧!”靳月忙道。
  二人自然不肯走。
  宋云奎眼底浮現(xiàn)的殺意,讓靳月有些著急,“王爺若是要對我不利,就算你們在場又能如何?不過是多死兩個奴才罷了!退下!”
  最后兩個字,靳月幾乎是咬著后槽牙吐出來的。
  霜枝和明月自是不甘心,可聽得少夫人話中有話,只能訕訕的退下。
  外頭,顧若離站在回廊盡處,遠遠的望著。
  霜枝磨著后槽牙,明珠握緊了手中劍。
  誰也知道,這女人會不會落井下石?!
  這畢竟不是傅家,需得小心為上。直到霜枝和明珠離開,靳月一顆心才稍稍回落,她用力的抿了一下唇,瞧著眼前盛氣凌人的宋云奎,畢恭畢敬的躬身,“不知王爺讓靳月進府,所為何事?”
  “跟我來!”宋云奎轉(zhuǎn)身。
  靳月愣了愣,回頭瞧了一眼院門。
  衛(wèi)明知道她在擔心什么,沖她做了個請的姿勢,“這是燕王府,您終究是公主之尊。”
  “我……”靳月咬咬牙,只得跟著宋云奎從偏門離開,一顆心高高懸起,若是明珠和霜枝長久未見她出去,不知會不會鬧出什么事來?
  但愿,不會。
  宋云奎走在前面,靳月跟在其后。
  因著心事重重,靳月一直垂著眼簾,待抬頭,委實嚇了她好大一跳,半晌沒能回過神來,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木門。
  “進來!”宋云奎率先邁步進門。
  袖中雙拳緊握,靳月緊咬下唇,燕王府的這幫人還真是沒完了?一個個,都拿她當昔年的靳月,逼著她去承認,逼著她繼續(xù)為燕王府效命!
  呵……
  吃人不吐骨頭。
  住慣了上宜院,是以踏入這小院的那一瞬,靳月的腦子里快速浮出兩個字:破落。
  偌大的燕王府,金碧輝煌,雕欄玉砌,瞧瞧外頭那些紅磚綠瓦,哪一處不是彰顯著燕王府的奢華,燕王殿下的身份尊貴?
  唯有這里,蕭瑟,凄涼。
  深秋梧桐落進,滿地的黃葉無人掃,踩在腳下發(fā)出窸窣的碎裂之音,合著被風吹動的樹梢,靜謐中掩著可怕的死氣沉沉,藏在這繁華的燕王府里,成為最不能見天日的污穢一隅。
  靳月站在水井邊上,心口揪著疼,入目所見透著熟悉之感。
  “這是當年,靳統(tǒng)領(lǐng)住過的地方。”衛(wèi)明輕聲解釋。
  靳月的嗓子里發(fā)出幾不可聞的輕“呵”聲,賣命啊,這就是賣命換來的榮華富貴!
  瞧瞧,破落的墻頭,一棵老梧桐,一口不死不活的水井,與外頭的富麗堂皇,形成鮮明的對比??帐幨幍膸组g屋舍,佇立在秋風瑟瑟中,角落里的窗戶紙已破,生銹的戶樞伴隨著風聲,吱呀吱呀的響著。“你到底是誰?”宋云奎冷聲問。
  靳月皮笑肉不笑,“王爺,您糊涂了,我是太后娘娘的義女,傅家五公子的妻子,靳月!”
  顯然,宋云奎并不相信。
  “不用拿太后來壓本王!”宋云奎若是真的忌憚太后,她就不會被帶到這里。
  靳月俯首,“不敢!”
  “不想說點什么?”宋云奎款步進門。
  靳月不得不跟在后面,踏進了幽暗的屋子。
  屋子里光線不太好,又因為外頭梧桐樹的遮陽,進了屋便覺得涼意滲人。入目所見,不過是簡易的桌椅板凳,連件像樣的物什都沒有。
  桌案上還擺著材質(zhì)粗劣的茶杯套,窗口位置,齊展展的擺著一些木雕,臨窗的案面上,有很多清晰的劃痕,應該都是雕刻刀所為。
  靳月走過去看了看,木雕種類不少,有木簪,有木鐲……窗口懸著一掛木片風鈴,上面的木片悉數(shù)雕著木槿花,或綻放或含苞。捻起漆黑的木簪,靳月湊到鼻尖嗅了嗅,是桃木的。
  桌案上的木雕,材質(zhì)都不一樣,就好似雜貨鋪,所有的東西都是當年的人,東拼西湊弄來的,這些東西隨處可見,質(zhì)地粗糙無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一樣好東西。
  在傅家,傅九卿給她的吃穿用度,皆是上等,所以將她的眼睛也養(yǎng)得更毒,好賴一辨即知。
  宋云奎沒有說太多,領(lǐng)著她從這屋走到那屋,從始至終都在留心她的情緒波動。可惜,他終究失望了,靳月的眼底只有好奇,偶有心疼,唯獨沒有他預想中的憤怒、恨意,又或者是悲痛欲絕。
  沒有,都沒有。
  靳月在小廚房外頭停住,瞧著蒙塵的藥廬和藥罐子,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忽然從心口掠過,又冷又疼。腦仁突突的跳,額角的青筋不斷抽動,牽動了莫名的東西,視線驀地模糊了一下。
  宋云奎驟然上前一步,“記得了?”
  “什么?”靳月迷茫的看他,“記得什么?”
  宋云奎面露怒色,袖中五指握得咯咯作響。
  靳月彎腰,打開了藥罐,里頭什么都沒有,空蕩蕩,黑漆漆。
  大概是荒廢了太久,小廚房里什么都沒有,泥巴糊砌的灶臺上,擺著發(fā)霉的案板,邊上擱著生銹的菜刀,刃上缺了一口。后面有一畦菜地,面積不大,現(xiàn)在長滿了枯黃的雜草,好在道梗仍是清晰,可見以前并非如此。
  “王爺,您特意在出征之前帶我游園,不知是何用意?”靳月極力壓制著翻涌的憤怒,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淺笑,“不過,燕王府內(nèi)還藏著這樣的地方,真讓人匪夷所思?!?br/>  宋云奎盛怒難耐,“你不覺得很熟悉嗎?”
  “王爺此前問過我,我也回答過王爺?!苯颅h(huán)顧四周,“不,你們燕王府的人全都問過我了,每個人都得到過我的回答。小王爺,小郡主,燕王妃,顧側(cè)妃,現(xiàn)在是王爺您,難道是我的表述有問題?我不是燕王府的靳統(tǒng)領(lǐng),我是傅家的兒媳,太后娘娘剛收的義女!這樣,夠清楚了嗎?”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寒光掠過,靳月駭然瞪大眼眸。
  “王爺!”衛(wèi)明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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