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莫干之戰(zhàn)（15）

????為了援救白狼山里的東廬谷王，黑水西岸的阿勒古三部和莫干的殘敵合兵一處，一面強攻渡口，一面緣河四處尋找渡河的機會和地點，孫仲山部左支右絀才堪堪擋?。簧嚼锏拇髱け苍谄此劳粐?，趙軍的傷亡節(jié)節(jié)攀升；更糟糕的是，不管是羽箭還是弩箭或者刀槍盔甲，所有軍械都已經告磬……更為糟糕的是，因為趙軍的兵力大量投入莫干一線，所以在莫干以南地區(qū)，小股敵人的活動愈加猖獗，他們阻遏糧道，伏擊糧隊，擄掠民伕，騷擾沿途的兵站，甚至殺害趙軍向后方轉運的傷員……

????四月初六，從燕山傳來商成盼望已久的好消息：李慎六百里急傳紅旗報喜，燕山右軍于三月廿三大舉出草原，二十四日首戰(zhàn)于落雁泊，二十六日再戰(zhàn)于周河，二十七日三戰(zhàn)于白讕河，大破突竭茨山左四部，斬首上千，掠人口牛羊馬匹不計其數(shù)；目前山左四部已然四散遁逸，右軍以一部就地駐守清剿，主力即日向西出動……

????這道文書來得太及時了！要知道，現(xiàn)在的趙軍已經不是剛剛出留鎮(zhèn)進草原時那樣勇猛，連續(xù)的行軍作戰(zhàn)，不僅大量地消耗了趙軍將士的體能積蓄，也在消耗著他們的意志力。眼下，許多人都處在即將崩潰的邊沿，很多時候都是出于一個人最基本的生存本能而在和敵人作戰(zhàn)。商成立刻下令，公布白狼山口堵住東廬谷王和四千大帳兵的消息，同時公布李慎在白瀾河谷大勝的喜訊！并告知全軍，右軍七個旅一萬六千人馬，正在日夜兼程趕來前后夾擊東廬谷王！

????三條消息一傳開，頓時全軍轟動。從黑水河畔到莫干大寨再到白狼山的各個堡壘，到處都能聽到將士們的歡呼聲。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明白，東廬谷王和四千大帳兵被堵在白狼山里到底意味著什么。它意味著一場大勝，一場大趙立國以來屈指可數(shù)的大勝！它還意味著足以讓一個人夸耀一生的功勞和榮譽，意味著一個既能光宗耀祖又能升官發(fā)財?shù)臋C會……

????在這三條好消息的鼓舞和激勵下，趙軍將士再一次迸發(fā)出戰(zhàn)斗的熱情！

????然而，與普通士卒那種既單純又美好的愿望不同，商成和郭表雖然也很高興，也非常期待一場足以改變整個戰(zhàn)爭形勢的勝利，但是他們的笑容中卻帶著苦澀和擔心，眼神里也流露出懷疑和憂慮。他們的心里都存著一絲陰霾。張紹從燕州發(fā)出的喜訊都到了，李慎的報捷文書為什么還沒有到？捷報從白瀾河谷經燕地走故唐驛道進草原，遠比經燕州再轉發(fā)莫干便捷得多……

????可是，不管他們有什么疑慮或者想法，現(xiàn)在都來不及了。山高水遠路途漫漫，即便能和張紹聯(lián)系讓他秘密查勘右軍動向，又能起什么作用？何況即便知道李慎作假，又能怎么樣？天曠地闊強敵環(huán)視，這支趙軍已經沒有退路，也不敢有退的打算！他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慎和右軍身上！再說，李慎也未必就象他們倆心里想的那么不堪；他們很可能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許李慎的信使就在路途上。再或者，草原上也不安全，信使半道遭遇了什么意外也說不定。

????兩個人只能一邊密切關注著戰(zhàn)事的發(fā)展，一邊焦灼地等待李慎的消息，一邊派出人手翻越白狼山，到東邊去和李慎聯(lián)系。

????初七那天，沒有任何新的消息。

????初八，還是沒有任何新消息。

????初九，初十……

????沒有消息！沒有燕山右軍的任何消息！鹿河老營從來就沒有收到李慎的報捷文書，莫干寨也從來沒接到李慎或者右軍的半張紙片。只有張紹在軍情文書上多次提到，右軍以姬正錢老三這兩個主力騎旅為先鋒，已于三月廿八離開白瀾河谷，目標就是白狼山的東廬谷王。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右軍的遲遲難以聯(lián)絡，很多人都意識到事情大概出了什么變故。至于是什么變故，因為缺乏白狼山東邊的情況，所以很難作準確的預測。也許東廬谷王身邊并不只有幾千大帳兵，右軍的進展也很艱難；也許李慎不得不中途停下來對付尾隨而至的山左四部，畢竟他沒有大將軍能打；也許是天氣變化導致行軍困難；也許是等待糧草接應……總之，什么可能性都有。少數(shù)人已經猜測到一個最可怕的可能性，但是沒有人敢把它說出來。他們也不敢去想象它到底會導致怎么樣一個結果一一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直到四月十一日晌午，莫干大軍依舊沒有能同右軍取得聯(lián)系?，F(xiàn)在，商成和郭表已經認識到李慎那邊肯定是出事了。但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們無法判斷?？赡苁怯臆娫庥隽艘饬现獾那闆r不得不終止前進，也可能是李慎并沒有向西而是向北擴大戰(zhàn)果；當然也不排除李慎擁兵不動坐看中路軍失利的可能。整個上午兩個人一直在反復分析，都覺得最后一種可能性不大。李慎再是驕橫跋扈，再是喪心病狂，他也絕不敢冒著殺頭滅族的風險去做這種天怒人怨的事！主力向北追擊山左四部倒是很有可能，但他是知曉草原進軍方略的人，不能也不敢坐視中路軍全軍覆沒，即便他貪功心切，也必然要采取一些補救措施以便事后脫身。關鍵就在這里一一他會采取什么措施來補救？

????商量來談論去，兩個人最后得出一個結果：李慎多半沒有全師向西，但是張紹說的兩個騎旅多半是真事，至于是哪兩個騎旅，這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要和東邊取得聯(lián)系！這是重中之重！”商成拿著塊生布，擦著遏止不住的淚水說道。他的頭疼和眼疾徹底復發(fā)了，藥帕換得再勤鎮(zhèn)痛湯藥熬得再濃，也是一點事都不濟，該痛的還是要痛。這幾天很多人都見過他頭疼發(fā)作時的情景。雖然他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煎熬，但是他們能看見一顆顆黃豆大的冷汗順著他的臉頰頸項流淌，能看見他抓著桌邊咬牙切齒忍苦的猙獰表情，也能看見他一邊嘴里吸著涼氣一邊和人交代軍務……郭表不忍心，私下曾經提出過替他指揮，但是被他拒絕了。這不是他不謙遜，也不是他不信任郭表，更不是他想抓著權力不放手，而是因為郭表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在眼前的情況下做主帥。郭表可以勝任運算籌畫的事，但是在關鍵時刻往往缺少當機立斷的魄力和決心。這對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來說是非常致命的！

????商成不同意，郭表就沒有再堅持。他也沒有因此而對商成有什么看法。恰恰相反，他覺得商成的話說得很坦誠，評價也很中肯，連他自己也承認，這確實是他性格中的缺點和遺憾。這大概就是他一直以來都不能獨當一面的原因吧。

????取得了共識，商成扔下濕了一大塊的生布，朝屋外喊了一聲：“文沐！”

????文沐很快就來了。

????“再派些人，翻過白狼山去尋找右軍！”

????文沐什么都沒有說就出去布置了。

????“督帥，”郭表看著輿圖說道，“白狼山里根本沒有路，到處都是老林子，就算咱們的士兵能翻過去，需要的時間也不是一天兩天……”

????商成也知道派士兵翻白狼山幾乎就是送死，但是他不能不這樣做。必須搞清楚東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他才能做決定！

????“東邊應該也在和我們聯(lián)系，我覺得，我們就能見到……右軍的信使?！惫砜桃怆[去了那個名字?！八麄兛隙ㄒ苍趯ふ椅覀儭！?br/>
????商成翻起眼皮，通紅的眼珠子在郭表臉上劃了一轉，又收回來，視線重新落到手里的文書上。自己主動去聯(lián)系與坐等別人來聯(lián)系，那是兩碼事。這是他對郭表的另外一個看法：作為副帥，郭表缺乏主動性；說得更準確一點，就是缺乏戰(zhàn)場上的侵略性！這和大多數(shù)大趙將領的情況一樣，他們可以把上司交代下來的是做得很好，但是卻很少主動地去思考，更不要說主動采取行動了；而且，越是高級的將領，這個缺點就越明顯。他覺得，這很可能是因為大趙在與突竭茨人的戰(zhàn)爭中長期處于守勢而造成的一種“后遺癥”……

????文沐又回來了，他帶來了渡口和白狼山的最新消息。不知道為什么，從昨天晌午過后直到現(xiàn)在，兩個方向的突竭茨人都沒有發(fā)動攻擊。孫奐和邵川鬧不懂敵人唱的是哪一出戲，也沒敢瞎下命令返工，都在抓緊時間搶修堡壘。眼下兩邊都在伸手要羽箭，要軍械，要藥材，要增援……

????可商成拿什么去增援？他的兩百護衛(wèi)，如今有一半多都在渡口，他哪里還有兵去給他們增援？他也沒有羽箭，沒有軍械，更沒有藥材！莫干寨里現(xiàn)在多的就是糧食，可他們又偏偏都不要糧食。

????外面很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大聲的喧嘩，似乎還有人在哄笑，其中仿佛還夾雜著女人和孩子的哭叫。院子里拴著的幾匹戰(zhàn)馬也不安地嘶鳴起來。

????商成敲了敲桌案，問進來的包坎：“外面在搞什么？”

????“王將軍領著知兵司的人，正在砍俘虜?！?br/>
????商成一下就皺起了眉頭：“怎么回事？誰讓他們殺俘虜?s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