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開雨霽,春風(fēng)和煦。
這是南方春日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日好光景之一,各家各戶門前都擺滿了悶了許久的東西,有些是糧食有些則是被褥。
宋北云抱著床褥跟在阿俏身后,看著她將兩根竹篙子架起來,再將衣褲被褥晾曬在上頭。
“被服要多曬曬,曬曬晚上特別暖和?!卑⑶螘裰律眩ゎ^看了一眼宋北云:“你傻站著作甚,來搭把手?!?br/> “我抱著東西呢?!?br/> “哎呀!”阿俏一跺腳:“你怎的這樣笨,晾上去啊!”
宋北云連連點(diǎn)頭,趕緊按照阿俏的話把事給辦了,也許他能做青霉素、能做阿司匹林,甚至還能從苦蒿里弄出治瘧疾的良藥,但做家務(wù)絕對是他的軟肋。
所以說這家里到底是要個女人的,哪怕這個女人還是個十六七的女孩,但要是沒有她,宋北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活成個什么邋遢樣,而被阿俏管著,他走出去雖然不是錦衣華服,但卻也是干凈利索、精神抖擻,不至于招人瞧不起。
“誒,說起來你爹爹怎么肯讓你來找我了?往日都是得偷偷摸摸?!?br/> 阿俏手上忙碌著,嘴上卻也不停息:“還不是那銀子的能耐,我那爹爹看到銀子,眼里都冒著綠光,哪里還顧得上我這個女兒?!?br/> 她說話時是有幾分怨氣的,但宋北云倒覺得挺好,阿俏那個爹本身就是個混蛋玩意,以前因?yàn)楹觅€好酒,逼得阿俏的娘連夜跟莊子上把式私了奔,之后對阿俏也是不管不顧,這些年阿俏雖然名義上是紅姨家的丫鬟,但基本上是被紅姨當(dāng)自個兒丫頭在養(yǎng)著。
后來看著阿俏長大了,她那個不爭氣的爹又尋了過來,讓她干這個干那個,滿心琢磨的都是將女兒許給大戶人家,好換多些錢來。
本來是打算許給玉生哥的,但玉生哥可不光是個好人,他還是個君子,義正言辭的訓(xùn)斥了阿俏爹一番之后,此事也就作罷了。之后宋北云這不是突然出現(xiàn)了么,他爹就覺得宋北云格外礙眼,明里暗里都不讓阿俏見他,可這次這一百多兩銀子到手之后,他顯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這果然就是在賣女兒吧?但這不挺好的么,反正宋北云也懶得見阿俏的爹,那人的嘴臉丑惡的很,見小利忘大義、談虛榮愛繁華,青樓窯子里流連著、花鳥風(fēng)月徜徉著,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但畢竟那是阿俏的爹,總不能也打斷他一條腿吧。
“我那爹爹得了錢,工也不做了,換上了衣裳就往城里去了,誰還能不知道他那些小心思?!?br/> 阿俏不滿的說道,接著話鋒一轉(zhuǎn),指著宋北云:“你若是去青樓酒肆,別怪我打斷你的腿?!?br/> “不敢不敢,天下唯我阿俏最美,其他女子不入法眼。”
“呵,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才不信這鬼話,我也不是那不懂事的,等你有了功名,我便為你尋兩房小妾,但可不能碰那些水性楊花的東西,那就是剔骨的窩。真要是你變成我爹爹那樣,可別怪我學(xué)我娘那般一走了之?!?br/> 宋北云嗨了一聲,握住阿俏的手:“這些年,你見我與幾個女子講過話???藥房當(dāng)家的可是個大美人,你看我也只是跟她君子之交。”
“不信不信,我娘說過,男人不可信,反正我可盯著你呢,怎樣都可以,就是不許跟那些煙花之地的賤人有往來。”
宋北云無奈,嘆了一聲道:“是是是,那種地方你讓我去我都不會去,索然無味。對了,午后我跟玉生哥出門一趟,可能要個兩天?!?br/> “那你就去唄?!?br/> “嗯?”宋北云詫異的看著阿俏:“你都不問我去哪里?”
“你們男人的事,我管那些作甚,更何況還是跟玉生哥一道,那有何可擔(dān)心?”
哦,弄了半天是因?yàn)橛裆绲脑虬 贿^倒也是,玉生的老實(shí)是出了名的,人家就號稱小蓮莊的良心,雖說他不是個考試的好苗子,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遵著夫子義,長幼有序、進(jìn)退有據(jù)、待人有信、接物有禮,想讓人不信任都難。
反觀宋北云,從他來小蓮莊,這安寧祥和的小莊子上就沒消停過一天,十歲時就已經(jīng)是出名的小潑皮,騙銀花的糖、逗二胖燒了草垛子、唬彪子去偷看張寡婦洗澡,反正在這地方他算是壞事做盡。
可偏偏吧,這個小混蛋又是這個莊子守護(hù)神一樣的人物,自從他來了這里,小蓮莊連年豐收,糧食長得極好不說,就連病都少生,哪怕前幾年鬧瘟,唯獨(dú)小蓮莊這邊一片安寧。
所以莊戶上的人對這個家伙是又愛又恨,唯一的結(jié)果就是不怎么愛搭理他,但卻有點(diǎn)什么事還總愛找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