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rèn)這是一個偽深沉的開端————————
歷史上的承平五年是個安平的年份,安平一如之前“修文之世”中的任何一年。鐵青色的戰(zhàn)幕已經(jīng)落下三十余載,英雄或者庸人,都成了荒冢中寂寞的碎片。
五月初七,初晨。
帝都的天幕剛剛?cè)旧辖{紅色,這青色的蜃獸就重新睜開了眼睛。街頭巷陌,早起的女孩拎著花籃噔噔噔跑過青石板,留下一串笑聲,籃子里的石榴花上還有夙夜的濡露,嬌艷入媚。白衫的太學(xué)生和身著銀甲的期門宮少年軍官扎堆,手里捏著熱騰騰的早點(diǎn),朝廣成坊結(jié)伴而行。老人推開門扉,坐在將明的陰影里,架著腿開始用煙桿撥起箜篌。忽而他放聲而歌:
“物凋星蔽幾輪秋,待回頭,血沃劍朽;
朱顏旋踵成枯骨,冢間寂寞,曠月離愁……”
起調(diào)是極高的。于是在酒肆里吃早點(diǎn)的人都圍過來,等著他開始講高祖的征途。天下太平,只不過市肆里還是有那些禍水和英雄的傳說。
而在離地七丈的帝都中央,辰德殿后連綿的宮室還在沉睡。雍容,沉靜。沒有人知道,在御殿的廢宮里,一群懷著大國沙文主義和皇權(quán)至上的年輕人,正在睜著一夜未睡的紅眼奮力地拍磚。
年輕的皇帝和白衣翩翩的帝師神色凝重,正湊頭看一封龍飛鳳舞的密信;名聲不太好的雷城首富正揪著期門宮執(zhí)教的領(lǐng)巾,雄壯地噴口水;著長衣的簡家家主和微胖的蘭臺令在輕聲討論什么;而溫潤如玉的王爺跪坐在地上,看欽天監(jiān)常年不上班的博士手中翻飛的算卦。
其實(shí),他們都只是在討論——晉國公主落水的事情該怎么收場。
這是一個悲哀的時代。即使后世的史家是如何懷想之后三十年的“裂羽兵燹”,都不能掩蓋這之前天家的懦弱。
其時,王道式微,方伯主朝。王域御三十六郡,除正北方是彌望海之外,其他三面被十一國諸侯團(tuán)團(tuán)環(huán)伺。諸侯國各自為政,貌合神離,其中“德南三國”唯晉國馬首是瞻。帝都雷城中,君權(quán)恍若虛物,由十姓公卿主政。
若不是晉國國主與皇帝結(jié)為攻守同盟,弒兄登位的皇帝絕穩(wěn)不住大局。
突然,棄殿外傳來疾疾的腳步聲。殿里的人嘩啦啦拔出各式各樣的武器,夜帝的夜絕劍,王爺?shù)呢笆子霸?,簡家公子的折扇,欽天監(jiān)博士的算籌,帝師的卷宗等等等等。皇帝抬目,眼里有絲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