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扈王爺世子是很明智的人了?”
“嗯,也不全是,這件事我給他說了很多好話,這家伙還是很跋扈的,頗有乃父之風(fēng),但喜歡聽人奉承。不喜歡一臉諂媚地巴結(jié),倒是喜歡我的半罵半夸,覺得我真性情?!?br/> 茵茵知道,陳二林為了她捅的這個漏子,花心思了。
“表哥怎么回事?娶了個僮人媳婦?!?br/> “這個說來話長?!薄?br/> 原來蘇君青駐守的地方,雖然靠著滇中,但要過去,卻要經(jīng)過一段僮人居住區(qū)?;噬显试S僮人自治的,既不要他們納貢,也不要他們上稅,只要僮人老老實實不搗亂就是。這一片大山,就那么稀拉拉幾個人,皇上實在沒必要硬要捏自己手上。但現(xiàn)在想要把大軍布到僮人的地盤,肯定說不過去,但不布置到那里,又對滇中沒有壓力,讓蘇君青十分為難。
這天,他接受幕僚的建議,喬扮了到僮人的地盤,想先探探那邊的人情,看能不能和這片土地統(tǒng)領(lǐng)者——當?shù)刭兹说念^子——覃磐土司搭上關(guān)系。
沒想到這天是僮人的一個節(jié)日,很多僮人聚集在一個大鎮(zhèn)子上,年青的男女各站一邊,咿咿呀呀地相對著唱歌。蘇君青極愛音律,忍不住多聽了一會兒,其實,他還在心里跟唱了,只是這個社會,藝人地位太低,他自小被父親約束,不許唱歌,讓他不習(xí)慣張嘴就是了。
“他們唱得挺好聽的,這里的人,每天都不用花錢就可以聽曲兒,日子過得還真是滋潤呢?!备鄡簩O大勇對蘇君青說。這孫大勇還真跟他的名字一樣,勇力過人,讓他跟著,是為了防止發(fā)生什么意外的。
土司所住的那個鎮(zhèn)子,可以說是個小城市了,街面有店鋪,房子建的也不錯,街上照樣是那女對臉在唱歌,蘇君青帶著幾個仆從,從鎮(zhèn)子退出來。
“僮人為何這么唱來唱去呢?”孫大勇盡管覺得好聽,但這里的人不種田,光唱歌,能唱飽嗎?
“是為了找媳婦兒。”向?qū)Ыo蘇君青說。
“不會吧?”孫大勇有點不信。
“應(yīng)該是的,不然怎么都是年青男女各站一邊呢?”蘇君青覺得向?qū)дf的有理。
僮人住的地方,到處是溪流,難得的是處處都清澈異常,加上不高的山峰,青黛如碧染,形狀奇特秀麗,令人忍不住留戀忘返。
蘇君青邊走邊看,差點忘了是來做什么的。拐過一個小山峰,迎面又是一潭碧水,一個著紅裝的女子坐在小船上,幽幽的低聲吟唱著,和剛才聽見的歡樂的對歌,完全不同的情調(diào)。她的憂郁,隨著略顯低沉的吟唱,悠揚婉轉(zhuǎn)地飄過來,勾動了蘇君青的心弦。
“月彎彎,照沙灘,哥的身影在哪邊?風(fēng)吹帷帳輕曼舞,只我一人在空怨。月灣灣正上弦,紗窗照影孤且寒,歲月離合都是空,哀怨人生講不完,……”
“哎——”孫大勇也有點忍不住,開了個頭,后面卻不會唱了,憋得臉色通紅,小船上的人,朝這邊看來,那紅衣女子,很夸張地大笑起來,孫大勇面子掛不住,祈求地望著蘇君青。
“月亮彎彎風(fēng)梭梭,情哥站在大樹腳,眼望妹妹好樣貌,情哥有話不敢告……”蘇君青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聽那女子的如此幽怨,他竟然心里很難過,忍不住想要安慰她。嘴里不由自主地唱起剛才聽到的歌兒。他本來很擅長音律,雖然不是經(jīng)常唱歌,調(diào)子起不高,但低沉溫婉韻味十足,不光是船上的女子驚訝,就是跟從的幾個人,都一臉詫異地看著他,沒想到堂堂五品兵道,竟然哼唱小曲,還這么動聽。
“哎——,小船無帆順水流,哥哥無心到處走,你是那家少年郎,戲謔阿妹為哪般?”那女子有點不高興,聲音比剛才略高了些,旋律也略顯歡快,她聲音柔和親切,蘇君青和幾個跟班都聽得一臉癡迷,可惜她才唱了四句,就不唱了。孫大勇一臉急切地望著蘇君青,希望他能接幾句,好讓這女子繼續(xù)唱下去。
“妹像一朵梔子花,又香又美人人夸,哥哥心實如鐵打,何來戲謔這句話——”
“風(fēng)吹馬尾千條線,高機打布萬根紗,不知哥你叫什么,不知何處是哥家——”
“哥家遠在萬里外,紅墻綠瓦楊柳家,今天有幸聽妹唱,十年八年放不下——”蘇君青雖然有點留戀,但他不敢過多停留,帶著幾個匆匆離開,只聽那女子在身后繼續(xù)吟唱,美妙的歌喉宛轉(zhuǎn)悠揚,裊裊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