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懲罰?!蓖心嵴f道,他的語氣里不帶惡意,甚至還很溫和,“我要讓你也感受一下我現(xiàn)在的……憤怒,和絕望。”
正如殺人先要誅心。
九千九百九十九點能量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就差那么一點——
露比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系統(tǒng)面板上的那個數(shù)字。
托尼斯塔克說得對,她確實感受到了憤怒和絕望。
那么長久以來的準(zhǔn)備,她那樣努力地試圖去做些什么、甚至是垂死掙扎,她把一切都豁出去了,最終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絕望結(jié)局。
無所遁形,無處可逃。
托尼斯塔克就像個將一切都玩弄在鼓掌之間的怪物,他幾乎看清了他們的每一步走向,并且精準(zhǔn)地進(jìn)行了應(yīng)對,輕而易舉地將她眼前的所有希望都擊得粉碎。
之前對他們的計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是因為那對他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罷了。
而這次,他們真的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他的底線是露比。
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把露比從他的身邊帶走,絕不。
哪怕這意味著他要與全世界為敵。
說完后,他一腳踹開了追上來的克拉克,掌心射出的光束造成的巨大沖擊力將他擊退到了百米之外。
“武器系統(tǒng)恢復(fù)中,剩余時間20秒?!?br/>
“最后20秒?!蓖心嵴f道,他屹立于天空之下、碧海之上,朝著所有人露出了充滿了惡意的傲慢笑容,仿佛一個自天界降臨于世的惡神,“我希望你們能好好享受它?!?br/>
……
蝙蝠翼上。
布魯斯面不改色,他低下頭,看向了銘刻在一張羊皮紙上的惡魔印記。
“……最后一張暗牌?!彼吐曊f道。
……
就在此刻。
露比眼里的世界突然停滯了下來。
她看著托尼舉起手,沸騰的白色能量在他的手心里凝聚著,她看到克拉克飛行時揚起的披風(fēng)的弧度,看著這一切像是被突然凍結(jié)了一樣,緩緩地凝固著。
露比微微一怔。
她見過這樣的場景。
當(dāng)初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她跨入彼此幻境的那一刻,世界便是如此運轉(zhuǎn)著的,仿佛時間失去了意義,凝結(jié)成了某種高密度的固體物質(zhì),黏稠而沉重。
這是……
她只是微微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見托尼斯塔克的身側(cè)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火花。
這個火花開始擴(kuò)大,火星四射,像極了當(dāng)初在金門大橋之上綻放的煙花。它像是一條璀璨而耀眼的光帶,一點點擴(kuò)散開來。
它所揚起的風(fēng)與升騰的灼熱溫度幾乎扭曲了陽光。
“……康斯坦???”露比下意識地喊道。
傳送門洞開。
康斯坦丁站在傳送門的另一側(cè),目光穿過四射的星火,落在露比身上。
他像是從沒變過。
依然是黑色的風(fēng)衣,削瘦的身形,蒼白俊美的臉,疲倦而慵懶的神色,黑星般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里面的情緒無人能夠讀懂。
“我這是……要死了嗎?”露比有些迷茫,“為什么會看見你?”
“因為我們還有最后一件事情沒能了結(jié),露比?!笨邓固苟≌Z氣平靜地說道。
他從傳送門中走了出來,他踩在虛空之中,像是踩在無形的階梯之上。
“這里是彼此幻境的外圍,與現(xiàn)實交叉的地帶?!彼f道,“時間的流速會放緩,但這個世界里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會影響到外面那個宇宙?!?br/>
“所以……你沒死嗎?”露比有些猶豫地問道。
她像是在害怕這個問題的答案。
“嗯?!笨邓固苟↑c了點頭。
“……你個混賬東西!”露比輕聲罵了一句。
康斯坦丁笑了起來。
他不像是聽見了什么罵人的話,反而是聽見了一句令他身心愉悅的贊美,那一刻,他身上的暮氣與疲憊感都消逝了大半,眉宇間的憂郁也仿佛消失了一樣。
“抱歉,我知道你會很失望,所以……”他說道,“我一直都沒告訴別人我還活著這件事?!?br/>
“是啊,我可太失望了。你是怎么活下來的?”露比問道。
那種情況下,活下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在那樣絕望的情況下,他到底是怎么逃脫的?
說實話,面對著路西法晨星那個等級是問號的真正的神族,可要比面對一個黑化的托尼斯塔克可怕得多。實力的壓制幾乎是壓倒性的,根本沒有任何掙扎的余地。
“很簡單?!笨邓固苟≌f道,“因為我作出了‘犧牲’?!?br/>
“犧牲……”露比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所以,你實際上是上天堂了?”
“對,但路西法和我做了那么多交易,被我占了那么多便宜,他可不希望我就這么輕松地逃離了他的懲罰?!笨邓固苟≌Z氣輕松地說道,仿佛他談?wù)摰母静皇撬纳绬栴},“所以……他治好了我的傷口,順便治好了我的病,讓我能夠繼續(xù)行走在人間。這樣,只要我以后再犯錯,就會重新落入到他的手中,而他相信這是必然會發(fā)生的。”
“是啊?!甭侗葲鰶龅卣f道,“他可真了解你。所以,你是來做什么的?”
康斯坦丁看著露比,輕聲說道:“我來幫你?!?br/>
“哦,別了。”露比說道,“那我怕是死得更快了。”
康斯坦丁失笑:“我知道你對我很有意見,是的,我確實對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露比說道,“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抱歉?”
“……我想你也不需要這一句道歉,對吧?”康斯坦丁說道。
露比輕哼了一聲。
“我只是想和你說一些有趣的事情?!笨邓固苟≌f道,“一些我曾經(jīng)不明白,最近才想通了的事情?!?br/>
露比嘆了口氣。
她看著周圍凝固下來的世界,輕聲說道:“好吧,雖然我其實并不想聽,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除了聽你叨叨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康斯坦丁沒有在意小共生體夾槍帶棍的話,他輕聲說道:“露比,我曾經(jīng)對什么都不在乎,除了去往天堂這個目標(biāo)?!?br/>
“明白,人生在世,不是忙著生,就是忙著死?!甭侗日f道。
“在這條路上我經(jīng)歷的事情和丟失的東西都比你想象的要多。”他繼續(xù)說道,“但我不在乎,我覺得我沒做錯什么,可天堂卻一直不愿意接納我。”
“……沒做錯什么?這一點可是見仁見智了?!甭侗日f道。
“是啊?!笨邓固苟⌒α诵Γ暗搅俗詈蟮臅r刻,我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到底是什么鑄就了現(xiàn)在的我?是那個拼命驅(qū)魔、想要進(jìn)入天堂的目標(biāo),還是過去我所走過的每一個腳印、流過的每一滴血、失去過的每一樣?xùn)|西?”
露比微微一怔。
“我曾經(jīng)不在乎,露比。”康斯坦丁輕聲說道,“直到死亡臨近的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不在乎’才是真正怯懦的表現(xiàn),麻木的人與死人沒有區(qū)別。你該去‘在乎’的,因為我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會讓我們更加強大……我們需要比我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更強大?!?br/>
接受它們。
擁抱它們。
然后戰(zhàn)勝它們。
“不要絕望,露比?!彼p聲說道,“永遠(yuǎn)都不要絕望。”
哪怕是被人世間一切污濁的、骯臟的東西所污染,被惡魔拖拽著往地獄里踉蹌地爬著,被拋棄、被詛咒、被因果所玩弄,也不要放棄。
你一路走過來,你不能在最后一刻倒下。
露比輕輕笑了起來。
“是啊,康斯坦丁?!彼f道,“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托尼也和我提起過這個問題,只不過,他是從一個完全相反的角度來詮釋的。
“我這一路走過來確實遭遇了很多很多令人不愉快的事情,這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無法回過頭去看自己走過的路,而這也讓我失去了很多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