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哲的視線回到重新打開的書本里,這是他不打算繼續(xù)談嚴肅話題的意思:“在這個「假想博弈」的空間里,事實上只是你的深層記憶反饋的,是你面對你自己的世界,我的存在只不過是你用記憶編排而成,我在這里會說的話,一方面是你的記憶為我‘設定’的思考模式,另外一方面就是你內心不愿自己說出口的內容罷了。”
“那你說下,我內心到底想說什么呢?”
“你嫉妒我娶了個美女做老婆,自己身邊還有花琳此尤物,現(xiàn)在不禁聯(lián)想翩翩了吧,拒絕友情什么的,你只是想得手的齷齪罷了?!?br/> 盡管柯信哲說話的語調都很平靜,但從內容上他顯然相當得意,也是因為自己感受到某種程度的挫敗感——畢竟那種無表情路人臉找到美女做老婆,是誰都會感嘆命運的不公。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br/> “既然我說的沒錯,你應該做什么呢?不是很清楚嗎?”信哲的注意力依舊保留在書里,但語氣上開始有少許悅動。
“?”
“追出去,擁抱她,給她一個深吻。”
“這樣的話反而很像三流都市小說,你很不符合你理智的角色設定。”
“誰知道呢,對‘設定’的深度遵守,不就是被現(xiàn)實中的我將你這個腦內妄想劇場命名為能力「假想博弈」的理由嘛?”
浩全想起這個信件中偶爾會用嚴肅的語調開點小玩笑或者冷笑話的家伙,雖然沒有在現(xiàn)實中見過這一面,但在這黑色空間之中,卻栩栩如生地重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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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全那個被刪除的郵件賬戶里曾經有過的一封信,那是信哲對他講過的,關于他與一些重要人物談判或對話前都會進行的思考推演,被信哲所調侃并命名為「假想博弈」的“特殊能力”。
浩全并沒有理論性學習過人類心理學之類的知識,對他人的性格心理的理解幾乎都是構建在經驗與無法描述的某種天賦上,但正確度之高讓柯信哲為之驚嘆,尤其是全身心進入思考推演的時候,幾乎是把對手的人格與表現(xiàn)完美演繹了出來,但是要浩全自己來解釋為什么時候卻解釋不了,所以被信哲調侃為無法解釋的特殊能力。
柯信哲也給過他這個“能力”的解釋,人的大腦總會不斷吸收并刪除情報,但人的大腦容量以及整體運算力事實上是遠超各種超級計算機的,很多情報實則是藏在了記憶深處無力發(fā)掘,而他的思考推演能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將一切關于對象的記憶都羅列并整理出來,形成對象的“假想設定”。
而那些“設定”,事實上可能對方某個不經意的小動作,或者言語產生出來的,只是實施假想的鄭浩全本人沒有意識到而已。
的確,浩全面前的柯信哲活靈活現(xiàn),就是五十二年前在機場見到的那個靜靜看書的十幾歲孩子模樣,手里握著的書本《人工智能語言與構造》也如當初,而關于他的記憶跟“設定”,更多的是靠著那之后用心交流的大量書信交流中搭建起來。
——即便在這個時代,他本應該是一個滿臉光陰年歲的老頭。
雖然郵箱已經再也無法登陸,摯友的真容也再也見不到,但他的思想,一直會停留在自己的這個「假想博弈」的空間中,等著哪一天人生遭遇迷途的自己的詢問吧,如果沒有遇見他,自己的人生也不會有過那一剎的光輝吧。
“什么時候遇上對的人,那是運氣,不是嗎?何況,我也得到了只有我自己獨立思考所無法得到啟示,我們彼此彼此吧?!贝嬖谂c內心的信哲讀出了浩全沒有說出口的心里話,回答道。
“是啊,永別了,我的摯友啊?!?br/> “話別說死啊,說不定,這會兒的我正在某處俯視著你啊。”
“??!”
那個墨色的空間里驟然間,空無一人。
“那,或是我不希望他死的妄想吧.....”
浩全喃喃道,睜開眼,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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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全帶上了墨鏡,急忙跑出了房間,在離開五號區(qū)的道路上,匆匆尋找著那個披肩長發(fā)的熟悉背影。
此刻是下午五時許,路上開始有稀稀落落的下班回流人群,在各種雜亂的身影中,難以尋覓,招呼上的也多是一些僅僅是發(fā)型背影相似的女孩。
許久無果,失落的浩全想要轉身回去。
但在轉身之前,被人喊上了:“浩全,你怎么在這?”。
被尋找的少女手里正提著一袋包子,而嘴里也咬著一個:“路上見到了一家熱賣包子的販賣車,價格實惠量又足,買多了還打折,想到你這陣子一直吃干巴巴的福利食物,想著買來給你吃吃看,說不定心情會好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