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大雨傾盆,至凌晨也沒緩解。
剛好夜半,四合院的大門被砸得哐哐響,床邊狗一叫,席歡顏立刻醒了,赤著腳打開房門,正見她娘撐著油紙傘從北屋出來,疾步朝大門去。
“師娘,師娘,快開門,師父出事了!”
顧兼暇疾步變小跑,轉(zhuǎn)頭看見席歡顏,喊道,“快回去睡覺,別著涼了,回去!”
大門開了又合,席歡顏隱隱約約只聽見“掉下懸崖”、“快找村人去尋”......
席歡顏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明白,并著黑狗坐在門檻上等了一夜。
二嬸端了吃食過來,摟著她長吁短嘆。
后兩天,她始終沒見到爹和他的學(xué)徒,還有那日雨夜出去的娘親,直到第五日,村里的男女擁著顧兼暇和一口棺材進(jìn)來了。
風(fēng)過崖之行,他們不僅找到了失蹤者們的尸骸,還找到了席蒼古和他三個弟子的遺骨。
席歡顏想不明白這兩件事是怎么湊到一塊兒去的,而顧兼暇一到家就昏迷了過去,二叔席蒼今對她道,“你娘跟我們在崖底找了五天四宿,你乖乖的,別去打擾她?!?br/> 席歡顏看見他們臉上都是哀痛的神色,看見平日難得一見的村長大爺板著臉。
腦子昏昏。
大人們管不上她,他們忙著布置靈堂,忙著報喪,忙著殺雞宰羊。
席歡顏依舊呆坐在門檻上,定定看著大堂里的棺材。
“歡顏,別坐這兒,回屋里去?!?br/> 說話人是個壯實的青年,名席穹東,是村長的孫子,也是席蒼古的學(xué)徒。
他身形狼狽,短褐和褲腿上都是泥漿,臉上還有一道被樹枝劃拉過的血痕。
席歡顏沒給人添麻煩,帶著黑狗回到了屋中。
昏昏迷迷又過一夜,敲鑼打鼓聲突然響起,嗩吶凄厲地叫著,把她從噩夢中驚醒。
顧兼暇帶她去了停棺的大堂,讓她見席蒼古最后一面,說是最后一面,卻不讓她靠近棺材仔細(xì)看。
源師不是神,從千仞崖上摔下去,樣子能好看?
那臉都是一針一針拼湊起來的。
......可為什么會摔下去?
不是很厲害嗎?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看見顧兼暇紅著眼眶忙前忙后,便一步不落地跟上了她。
直到人埋了,她尤覺不現(xiàn)實。
席蒼古埋下的那夜,席歡顏被叫到大堂,大堂中坐著顧兼暇和村長、族老,以及她的親二叔席蒼今與唯一幸存的學(xué)徒席穹東。
席家村同出一姓,一株樹上的不同枝兒,都是親戚,遠(yuǎn)近關(guān)系不同而已,族長即村長,名叫席告水,也是村中三名源師之一。
顧兼暇沒入席家村的族譜,席歡顏則是沒到年紀(jì)入族譜,故常稱其村長,而非族長。
“該在的人都在了,我就把事情再說一遍吧?!毕嫠诮灰紊?,沉著臉,目光在顧兼暇臉上轉(zhuǎn)了圈兒,又在席歡顏和席穹東間看了看,敲了兩下桌子——
“結(jié)合穹東的講述,大致是這樣的,當(dāng)時,蒼古要伐的那株雪針?biāo)蓸溟L在懸崖壁上,他系了繩子,下崖伐樹,穹東在內(nèi)的四名弟子在崖上搭手,當(dāng)幾名弟子將這株樹拉上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蒼古的喊叫,同時一道黑影躥上崖,除了逃掉的穹東,其他三個學(xué)徒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