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成瑜住的湛露,正間外門匾是她爹許松山親手題寫,一副對子出自她四哥許硯明之口。
至于進得屋中去,正堂正對門的紫檀長案上,麒麟錯金底青玉香爐又是她祖母年輕時最愛的,她五歲那年,自她祖母房中“搜刮”而來.
這院子自內而外,除去精致富貴,更不知有多少長輩親眷愛重之意在里頭。
綠珠挑了簾子進門,見她盤著腿窩在拔步床上,面前食幾上擺著棋盤。
丫頭噙著笑過去,把手上的剔紅食盒往床頭圓墩兒放下:“姑娘要不要先吃點點心?我叫她們做了糯米雞汁粥,一會兒就能吃了?!?br/> 許成瑜頭都沒抬:“別忙了,我不餓,你來陪我下棋?!?br/> 綠珠臉一跨,站起身的動作都放慢了。
她家姑娘于博弈一道甚是精通,乃是個中好手,便是大哥兒同姑娘對弈,也只是勉強打個平手,或偶有分心走神的,還要輸上幾子。
她每日跟在姑娘身邊兒伺候,好些時候姑娘心靜,就自己跟自己下棋,但覺得無聊時,便要抓了她來作陪,一來二去的,她慢慢也就學會了。
可總歸她是做下人的,這樣風雅的事情,同她是不大有干系的,是以姑娘非要拉她一道下棋,她打心眼里,十分抗拒。
綠珠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姑娘就別……”
“每回叫你陪我下棋,都這樣推三阻四的,我又不贏你銀子,你推什么?”許成瑜終于抬了頭,斜著眼風掃過去,“坐?。俊?br/> 綠珠扭扭捏捏的,眼角眉梢一起往下垂,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過去。
面前的棋盤是白玉為盤,連許成瑜手上的子兒,也是白玉的。
綠珠皺著一張小臉兒看了好半天,算是徹底愣住了。
這分明是一盤殘局,不,于她而言,是死棋啊。
于是她哭喪著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抬眼望向許成瑜:“姑娘……”
許成瑜靠在三足幾上,拿手掌托著腮,見她這般模樣,便笑了:“我教了你那么久,你怎么就不長進呢?”
她一面說,一面稍稍坐直些,從綠珠身前的棋盒里拿了顆黑子,幾乎不假思索的,便落在了棋盤左上角。
綠珠幾乎驚呼出聲:“姑娘這不是把一片黑子都拱手相送了嗎?”
“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痹S成瑜收了手,又去看綠珠,見丫頭面露困頓之色,無奈搖頭,“你不送這一片黑子,就只能叫我步步緊逼,無論走哪里,都是死路一條,敗局已定??赡闼土诉@一片黑子,卻能活下來右下角的另一片黑子,說不得還有機會反敗為勝。一生一死,雖說是盡力一搏,未必一定能贏,可有機會,總強過沒機會,對不對?”
綠珠抿唇想了好半天,倏爾嬌笑起來。
只是她受教的話還沒說出口,外頭云珠從屏風繞過來,面色并不大好。
許成瑜側目瞧見了,眼兒一瞇:“怎么了?”
云珠三兩步湊上去,一蹲身:“三太太那里打發(fā)了碧落姐姐來傳話,說請姑娘立刻到三房去一趟,我素日同碧落姐姐有些交情,多問了兩句,原竟是三房那里把白云居的事情鬧開了,連姑娘差點兒被人擄走,又叫小公爺救下這樣的事,三太太也全都知道了,這會兒正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