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受傷這幾日,兩個小的異常乖順,又是捉水池邊上的地蟲給小雞吃,又幫著春歸晾曬剩余的蘑菇。因著祁佑不好行走,連千字文都是兩個孩子趴在他床頭背的。
里正顧念著祁佑這腿,來回也看過好幾回,李大夫雖然說了沒傷到筋骨,可沒好全,春歸心里也是提著勁兒的。想來里正也是這么想的。
只不過每回來時便要順口向春歸悄悄提一句:“老大來過沒?”
看到春歸搖頭,便無奈地搖搖頭進屋。
春歸心里門兒清,當初里正定的分家不分戶,便是存了還是一家人的心,那日雖痛斥了程家的旁親,可上了歲數(shù)的人哪一個不盼著家和萬事興,何況他又是個里正,小家和樂,整個村子便會和樂。
可惜要讓里正失望了,春歸冷笑著,當初就能為著一口糧將親弟弟趕出家門,如今還能拎著物件上門看望幾分?做夢呢。
光那日程家?guī)讉€看戲的旁親的表現(xiàn),這老程家里里外外估摸著沒幾個有真心實意的。
歪門出了個祁佑這樣的好孩子,也難為他了。
看過祁佑的腿后,里正便嘆了口氣道:“我今日來也是有要事,你村長爺爺是這么想的,今年咱們這兒經(jīng)了大旱,好在也緩過來了,入了冬咱們村便再一道祭祭神?!?br/> 祭神每年都在祭,今年年初也有一趟,可今年遭了災(zāi),村里頭才想著再做一次。
如今祁佑傷了腿,倒是不方便走那過場了。
春歸直接道:“里正叔,祁佑這眼下也出不了門,我家知行便將他的份兒一道做了?!卑丛淼挠洃洠郎褚写蠖Y,燒名字,供祭品,那大禮,祭品不如全數(shù)由她家代了。
沒想到這話一出,里正卻伸手點了點她,有些惱怒:“胡鬧,古往今來有你這樣的嗎?”
春歸面上一愣,下意識看向祁佑,祁佑已神色冷淡,指尖摩挲著不作聲。
里正語重心長道:“往年都是由你爹娘做的,怪道你不清楚,這祭神只能一家子一道祭拜,咱們?nèi)迦艘彩且患易右患易拥墓蛞黄?,哪有這兩家的名字擺一起燒掉的?!?br/> 這下春歸也懂了,面上不顯,心卻直下沉,難怪這幾日里正每回過來便問她程天保來過沒,這是還打算著讓祁佑跟程天保一道祭了這神。
她還想說什么,祁佑卻出了聲,淡淡道:“里正叔,您看我這腿,如今是出不了門的?!?br/> 里正嘆氣道:“是這樣,不然我也不會如此發(fā)愁?!?br/> 送走里正,春歸倒是憋了一肚子氣,卻也體諒著祁佑沒再吭聲。說到底是兩家事,如今僵持著,便也隔了來往的念頭。反正祁佑傷了腿,連出個門都困難,是決計跪不了那神仙的。
里正在柳家說了一道,程天保那兒也早已知曉。
祁佑傷了腿這消息便是那程家的旁親傳遍的,傳到程天保那兒也不過一會兒功夫。放糧日賠了許多糧食給祁佑,這會兒程天保夫妻倆都省著口糧度日,對于祁佑傷了腿這消息,程天保那媳婦兒李蘭笑得差點直不起腰:“我說什么來著,你那弟弟就是個瘟星,上個私塾把你老爹老娘家底用盡不說,考上童生便克死了爹娘?!?br/> “咱家養(yǎng)著他沒兩年,又糟了大旱,那柳家一家子小東西也是克爹克娘的禍害,兩家禍害一碰上,你看怎么著?!?br/> 李氏拍掉程天保夾菜的手,沒好氣道:“省著點吃!”
又繼續(xù)說回來:“人家人多著呢,一屋子大的小的,你那弟弟克不著別人,便把自個兒克斷了腿。”
“要我說啊,柳家那幫小孩兒指不定后悔著呢!”
程天保一聽也哼了一聲:“里正前兒不久還讓我?guī)е坏兰郎衲?,如今正好,眼不見為凈,這喪門星我見了就晦氣!”
李蘭倒是來了勁兒:“你說那小東西腿到底斷了沒?”
程天保:“桂香姑姑不是說了嗎,沒傷到筋骨?!?br/> 李蘭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不一定,你沒看里正這幾日兩頭跑得勤快嗎,我估摸著不斷腿也得瘸一陣。”
她如此說著,程天保聽得心里也舒坦:“爹娘在時拼了老命地把他送私塾,光想著讓他成器,眼下你看怎么著,會念書有個屁用!瘸了腿連科舉大門都夠不上!”
夫妻倆關(guān)起門來嘀咕,將如今的祁佑貶得一文不值。
李蘭心思活絡(luò),眼珠子轉(zhuǎn)了一會兒,突然指了指隔壁:“我說你那老姑家里不是有兩個當門仆的兒子嗎?那喪門星搶了咱們的糧食后你那兩個表弟不是還借了咱們半缸子糙米嗎!”
程天保沒好氣道:“別提這倆東西,我那倆表弟如今人前顯貴,慣看不起人,一點兒也不把我這個表哥看在眼里!”
“你倒以為他大大方方地借了咱們糧食?那是我求了求,任那兩兄弟嘲笑了好幾回才借來的!”
說起這個,程天保便一肚子氣,李蘭急得拍了他一腦袋:“你聽我說完!”
“既然你那兩個表弟有門路,那喪門星眼下也不管用了,那咱們還不如將他送進哪個員外郎家里!他不是有些學識嗎!不做門仆也能混個書童當當!”
她一說完,程天保面上一頓:“書童?”
李蘭忙點頭:“這簽了死契的書童可不便宜!再說你弟弟可是考過童生榜首的!”
程天保心里一動,面上卻有些猶疑:“這分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