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效率高,天還沒黑,程祁佑已經(jīng)順利搬到了柳家隔壁,老屋雖然看著陳舊,好歹也是個蔽身之所。
越春歸把分得的糧食全部放進米缸,滿滿一整缸夠他們吃到入冬,外加一小袋里正媳婦給她的芋頭,給三個小的塞的玉米,前兩天省下來的雞蛋。
省一省整個冬天也能熬過去。
放完糧食,她又燒了一大鍋熱水,指揮幾個小的洗澡,換下來的臟衣服一并放進大盆里。
有糧萬事足,越春歸將祁佑送的那只野兔收了下來打算晚上吃了,知平一個小人兒立刻自告奮勇:“我?guī)蜕┳酉础!?br/> 知敏也早早接過了一盆衣服,此刻正就著院子里的小水池擦洗得認真。
春歸眼里俱是笑意,看了一會兒后又進了一趟山,采了滿滿一籮筐山苦菜。
她回來的時候知行正幫著知敏晾衣服,見她來了趕緊跑過來說道:“嫂子,我去祁佑那兒瞧了瞧?!?br/> 春歸將一籃子野菜倒入盆中清洗:“都搬好了吧?!?br/> “搬好了,上回分家程天保就給了祁佑兩畝山地,這回里正叔出馬,給祁佑要回來了三畝水田,小半銀子?!?br/> “三畝水田?程家倒了?”
她記得程家統(tǒng)共有八畝水田,四畝山地,里正出馬竟然一半都沒分到?
知行笑嘻嘻道:“我也這么問的,里正叔說程天保前頭拿了三畝水田跟鎮(zhèn)上金財主換了糧食,他們家如今也才五畝水田?!?br/> 知行接過她手里的山苦菜:“祁佑原本應分得四畝水田,如今給了三畝,那一畝便折算成了銀子?!?br/> “不過也沒多少銀子了。”
春歸點點頭,可不是嗎,才經(jīng)歷大旱,家家戶戶手里幾乎沒什么錢,她們柳家不也只剩了干巴巴的一錢銀子嗎,想來祁佑手里那點銀子也是有限的。
春歸心疼地掃了一圈三個瘦巴巴的孩子,等把這幾個孩子養(yǎng)肥了,她得想辦法掙點錢了。
“你記得晚上把他叫過來吃飯?!?br/> 知行眼睛一亮:“嫂子,你不生氣啦!”
春歸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我再生氣還得餓著他肚子嗎?”
剛搬了家,又被她這么訓了一通,這孩子心里不知道怎么別扭呢,哪有心情做飯。
這么說著,春歸拿起被知平洗得干干凈凈的野兔,撈了一大把野菜進了屋。
屋子里油鹽糖醋都齊全,相對現(xiàn)代少了蔥姜蒜這些佐料,好在姜蒜這類細分的佐料在這里是藥材,總歸以后還能買到。
剩下的另一只老母雞此刻正燉在瓦罐里,和前兩天一樣撒了一點米酒,這回春歸將廚房門大門全都敞開,滿屋子香味爭先恐后地往外鉆,她也不管了,雞如今就是她的,怎么開心怎么吃!
兩只兔腿肉撕成條,撒了油抹勻爆炒起鍋,剩下的骨架留起來以后燉湯喝。又磕了兩個雞蛋蒸成蛋羹,再清炒一盤山苦菜,澆了一勺雞湯,最后把一瓦罐雞湯并肉全盛出來。官府放下來的米面多是糙米和沒磨完全的玉米面,她便熬成厚厚糙米粥,否則實在硌嗓子。
所有菜端上桌后,春歸往外面瞧了瞧,果然,程祁佑已在院子里站定,知平手里還拿著她畫的畫,面色泛紅地指給他看。
還玩得挺好。
春歸挑眉,敲了敲桌子:“進來吃飯!”
幾個孩子立刻抬頭,咧著嘴朝她跑過來。
知平小胳膊小腿跑得慢,祁佑干脆一把把人抱起來,小孩兒被抱著還不安分,搖頭晃腦撲棱胳膊,笑得跟朵花似的。
“嫂子!好香??!”
知行連忙夾了一塊兔肉絲,眼睛一亮:“嫂子!你廚藝比以前好多啦!”
說者無意,春歸聽了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頓,轉(zhuǎn)手拿了勺子舀了一勺蛋羹給知平拌飯。
“好吃你就多吃點?!?br/> 三個自家的孩子一口一個夸獎,只程祁佑有些拘謹,想來此刻還是別扭的。
雞湯一人一碗,分到祁佑時,春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剛剛聽里正說,你和知行之前上的私塾年后會遷到隔壁甜水村,老齊秀才到時還會擔任你們的夫子?!?br/> 祁佑已喝過一口雞湯,鮮美的味道讓他一時有些怔愣,他有多久沒這樣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吃上一口飯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再抬頭目光清明,隨即又垂頭避開春歸的目光。
聲色喑?。骸岸嘀x春姐提醒,遷到隔壁村,以后我和知行上學堂就方便多了?!?br/> 以前要走一條山路到鎮(zhèn)上,如今只要走兩刻鐘小路,時辰縮短了一半。
越春歸這才笑了,這孩子要是這時候還敢在飯桌上透出一點自生自滅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可能會氣得當場把人趕出去。
可沒成想安撫好了一個,家里這一個掉了鏈子。
知行咽下一口飯,神色有些不安:“嫂子,我正要說這件事?!?br/> 春歸轉(zhuǎn)頭:“嗯?”
知行突然嚇得一個激靈。
不知怎么的,他家這個嫂子自從暈過去一次后整個人都透出不好惹的氣勢,他開口有些怵得慌。
“那個……我剛剛想了想,我想……”
春歸覺出一絲不對勁:“你想什么?”
知行摸摸頭一咬牙:“我想明年就下場試一試,考不中院試,就……就不浪費家里銀錢了!”
這話一出,春歸當即停了筷子,飯桌上立刻靜了。
桌上幾個小的全都不敢再吱聲,也停了筷子齊齊望向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