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風(fēng)和日麗,恰是踏春好時節(jié)。
從大清早開始,同泰寺中就是青煙繚繞,香客如織,其中也有不少成群結(jié)伴的女香客。
換成別處,少不得登徒子搭訕,可同泰寺是佛門莊嚴(yán)之地,更有歷任天子御準(zhǔn),養(yǎng)著二三十個武藝精熟的棍僧,因而市井青皮絕跡,反倒成全了不少才子佳人的美談。
今日滿打滿算才是第二次出門,越千秋雖沒有游寺看美女的興致,可仍是一進(jìn)山門便開始左顧右盼,直到一旁傳來了一個不滿的聲音。
“你能不能別每次出門都東張西望?馬車上也就算了,到同泰寺還這樣!”
越千秋瞅了一眼越秀一,他穿著一身大太太剛送的玉色杭絹直裰,越秀一則是天青色湖絲衫子,兩人腳下都是一模一樣的玄鞋白襪,看上去倒像一對同年兄弟。
叔侄倆年紀(jì)太小,今天出來都沒有戴頭巾,為了顯得年紀(jì)大些,原本的垂髫改成了紅絲絳系著的總角,幸好頭發(fā)勉強(qiáng)還夠長,瞧著像是大了兩歲。
越千秋那一日之所以幫越秀一在越二老爺三老爺面前圓謊,把人帶去見老太爺,其一是對老太爺說的名士那一茬不大感冒,尋思著多找個人一塊頂缸。其二則是二房和三房那嘴臉實(shí)在太讓他反胃了,大太太既然示好,越秀一本質(zhì)不壞,長房正是很適合的盟友。
于是,今天受老爺子之命,他們叔侄正是來同泰寺尋訪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名士大人。
此刻聽了越秀一這嘀咕,越千秋就挑眉問道:“你認(rèn)識爺爺說的那位嚴(yán)先生?”
“當(dāng)然不認(rèn)識?!?br/> 越千秋指了指身后跟他們出來的越金兒:“那是越金兒認(rèn)識?”
看到越金兒連忙搖頭,越千秋就沒好氣地說:“那我要不東張西望,怎么找人?”
越秀一不禁嘀咕道:“我知道你在找嚴(yán)先生,可萬一找不到,我們不是正好可以早些回去?我們拜師求學(xué)的事哪有太爺爺?shù)牟∫o,有時間我們還不如多陪陪他?!?br/> “我也不樂意??赡愦虻倪@主意,爺爺早想到了,他特意吩咐,萬一找不著,那就不用回去了,讓我們借著給他祈福,在同泰寺住幾天。你說,那不是更耽誤時間嗎?”
只有越千秋知道,越老太爺那掩蓋在拜師求學(xué)之下的匪夷所思謀劃??删退闳绱耍矝]覺得這事有那么緊急。
更何況,老太爺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壓根沒告訴他所謂嚴(yán)先生具體叫什么,只說對方常住同泰寺,又形容了一下對方平日裝扮。
年三十許,羽扇綸巾,葛袍芒履,眉目清俊,如謫仙人……
聽到老爺子那幾個干巴巴形容詞,他根本就不想來了。他對這種愛裝的家伙最沒好感!
別又是個邱楚安那樣的貨色!
叔侄倆一路煞有介事地進(jìn)殿拜佛,幾乎把整座同泰寺翻了一遍,卻始終沒找到老太爺形容的人。最后,捐了十兩香油錢,拿到一個結(jié)緣木牌,越千秋就帶著越秀一和越金兒來到了客堂。
按照他的本意,此時自然是順勢賃下一間屋子,可才剛到客堂門口,他沒看見知客僧,正四下找人的時候,卻只見迎面一個中年秀士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出來。
發(fā)覺此人低頭走路根本不看人,他慌忙伸手把越秀一往旁邊一拉。他們兩個年紀(jì)小的堪堪避讓了過去,但身后的隨從越金兒卻和那中年秀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撞了個正著。
一聲悶響之后,兩個人各自踉蹌后退了好幾步。
越金兒意識到剛剛?cè)舴窃角锖驮叫阋皇逯抖愕每?,險些被撞翻,禁不住后怕,捂著鼻子就破口大罵。
“充軍佬,你沒長眼睛嗎!”
吃這一罵,那中年秀士登時惱將上來:“狗賊罵誰?”
之所以用秀士來形容這中年人,實(shí)在是越千秋剛剛瞅了第一眼的印象??纱藭r再細(xì)細(xì)端詳,他就只見對方胡子拉碴,臉色憔悴,一身半舊不新的藍(lán)色儒衫,雙手手指勻稱修長,隱約能看到薄繭,瞧著不像是一般讀書人,他不禁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安置在清芬館的周霽月。
記得哪本武俠小說里提過,女人、小孩、和尚、書生,好像這幾類江湖人最不好惹……
正在這時,一個知客僧就匆匆從外頭進(jìn)來,看到這兩相對峙的一幕,眉頭立時緊皺了起來:“寇明堂,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