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府衙的總捕頭云猛今天有件事難以拿定主意。他來回姚尚的簽押房幾次了,卻發(fā)現(xiàn)姚師還沒有來。
“姚師”這個稱呼,是府衙上下人等對姚尚的尊稱,這是他用自己的智慧和多年來處理內(nèi)外關(guān)系所積累的威望得來的。
云猛急切的需要把昨夜的事報給姚師知道,聽他分析個明白。
昨夜巡城捕快偶遇入室采花大盜兩名,追捕緝拿時,未曾想對方武技非凡,打斗過程慘烈,巡捕死傷五六,后來還是在聞訊趕到的驍騎校尉幫助下,一輪羽箭射過去,一死一傷,總算把人留了下來。
帶回府衙略一審問后,此人卻十分彪悍,拔去腿上箭枝,滿面血污,破口大罵,敢壞爺爺?shù)暮檬?!今夜過后,必讓這長安城大亂。
巡捕領(lǐng)隊見手下傷亡,而此賊又如此大言不遜,不敢自作主張,連夜報給總捕頭云猛知道。云猛趕到獄中,詳細(xì)問過情形后,一時無法判斷這家伙說的是真是假。見賊子一臉倨傲冷笑,云猛對左右使個眼色,手下人都明白,老大要上手段了!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事實(shí)證明,再倨傲再堅強(qiáng)的賊人也很難熬過酷刑的折磨?。?br/> 半個時辰后,昏黃的光亮中,夾雜著受刑后的痛苦呻吟與喘息,捕快們“嘩啦”把獄中柵欄用鐵鏈鎖上,又關(guān)上沉重的木牢門,隔絕了內(nèi)外。
云猛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臉色陰沉,刑訊后得到的消息讓他有些隱隱不安。
“流云幫……又是他們!這是要搞事???”
被驍騎校尉射死的那個是流云幫的一個堂主,而在府衙大獄的這個,據(jù)他自己招供名叫郭京兒,正是那位傳聞中的流云幫幫主郭解的親外甥。
云猛未曾跟隨汲黯之前,也曾經(jīng)在江湖道上是一位人物,少年俠氣,肝膽慷慨,自然知道關(guān)西郭解的大名。
郭解成名已久,修習(xí)的是從春秋劍客傳襲而來的鈍劍術(shù),本人的武藝修為據(jù)說已臻化境。
而且,幫中暗堂高手云集,傳聞不乏當(dāng)年七國叛亂的許多余孽隱藏其中。只是,郭解與朝堂內(nèi)外的某些官員關(guān)系復(fù)雜,因此有司無力去追查。
流云幫的勢力在郭解手上短短幾年時間,就已經(jīng)遍布天下,不得不說與他背后力量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而現(xiàn)在,一直身在關(guān)西流云幫老巢的幫中精銳竟然齊集長安,說是要來為死去的兄弟們討還公道!
這讓云猛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樁公案,尸橫遍地、血字立威!那次死的果然都是流云幫的人馬?。∪绻菫榱四谴蔚呐f怨在城中鬧出什么大事來,倒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只是這件事情……與長樂侯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此時,看到坐在對面的姚尚聽完自己的詳細(xì)訴說后變得有些凝重的神情,云猛不禁迷惑的問到。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幾個月前那次的事……就是長樂侯所為了?!彼赜小爸悄摇泵雷u(yù)的姚師臉上流露淡淡的苦澀之意。
“什么……你是說?啊啊,這不可能!”長安總捕頭瞪大了雙眼,這一驚非同小可。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真是好氣概?。 币ι胁]有給他過多的解釋,只是低低吟誦了兩句,心下無限感慨。
那次長樂侯府豪飲,云猛也曾與元召拼酒而醉,自然記得這兩句出自當(dāng)日席間那位司馬公子撫琴而歌的《俠客行》。
這樣的詩句,但凡豪俠之士無不喜歡!也曾少年任俠過的云猛當(dāng)然不會例外。酒意上涌,血脈僨張之際才知道此詩就出自身邊低眉淺笑的小侯爺手筆,當(dāng)時還為此又豪飲三盞,以示激賞來著。
可是,現(xiàn)在他的思維有些亂,怎么也不能把那個有些靦腆的影子與無上凌厲的殺神重合起來!
“別多想了,我們趕快把這件事稟報大人吧。流云幫這次傾巢而出,恐怕來者不善,勸大人早做些安排,別弄出太大的亂子就好……對了,長樂侯今日何在?”
“聽說,好像是一早就出城去長樂塬看新賜的封地去了。”話一出口,云猛猛然意識到了什么,與姚尚對視一眼,盡皆神色大變!
未央宮皇城中,因今日并不是朝會的日子,所以皇帝劉徹的心中還是有些輕松的。此時正在皇城東南角的甘泉宮露臺上,一盞新茶,裊裊清香,倒是愜意。
侍衛(wèi)內(nèi)監(jiān)們把燃燒了通紅木炭的熏籠抬過來,陣陣暖意,驅(qū)散了帷幕間透過的清寒。
劉徹把手中一卷竹簡放下,喝了一口暖茶,掃了一眼侍立在側(cè)的幾位侍讀文學(xué)博士。
“上次詞林苑選賢的文章,朕雖然還沒有一一看遍,但到今日為止,卻已發(fā)現(xiàn)了不少良材了。呵呵,朕出的這個題目,果然還是能從中看出許多人的心性如何的?!?br/> “位卑未敢忘憂國!陛下此語振聾發(fā)聵,令人振奮?!睘槭滓蝗?,躬身施禮。
“哦,小倩有何見解?說來聽聽?!?br/> “陛下,此次選賢,開前所未有之先河,與從前舉賢不同。所有士人按題而作,直抒胸臆,發(fā)心中之感慨,直達(dá)圣聽,擇優(yōu)而錄!可謂真正為國選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