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漢子懶得浪費口水,冷冰冰地斜視柳逆,頗為自負。
要不是暗地里藏個老家伙,他才羞于殺這種乳臭未干的貨色,人在江湖混,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干瘦漢子只信奉自己的道,不殺老弱婦孺。
他這輩子昧著良心干過許許多多傷天害理之事,不少人對他恨之入骨,可能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派個老頭來,讓他背信棄義,殺個少年。
內(nèi)心掙扎片刻,干瘦男子不再多想,畢竟自己的命更為重要。
那漢子不咸不淡道:“來吧,讓你先動手?!?br/> 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干瘦漢子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在荒墟里面打打殺殺多年,他這毛病還是改不了。
柳逆也不客氣,提劍而動,步履矯健,氣海中的靈氣運轉(zhuǎn)如意。
手腕一振,柳逆當即刺出一劍,發(fā)絲飄蕩,鋒銳無匹的劍鋒上靈力呼嘯。龐然靈氣裹挾著劍體,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軌跡,猛然斬向那干瘦漢子。一劍遞出,柳逆暗暗發(fā)覺,手中的劍越發(fā)得心應手,看來老瞎子沒騙他。
鏘!
面色無改,只見那眼神陰厲的干瘦漢子嗤笑一聲,不甚在意。他抬手便是一槍,寒光閃爍的槍尖遽然掠出,宛如靈蛇出洞一般,靈動而兇悍。
槍劍相擊,發(fā)出清脆的金鐵之聲,點點火星頓時濺射而出。
干瘦漢子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原本,他以為柳逆手中的是一把木劍,自己一槍之力便可將其劍器摧毀,但現(xiàn)在看來,那不是把普通的木劍。
不過那又如何,自己前前后后在江湖和荒墟摸爬滾打,打打殺殺幾十年,難不成還會敗于一個少年之手。
手臂一抖,干瘦男子眸子中浮出一抹嘲弄之色,長纓槍大放寒光,悍然將柳逆連人帶劍震得蹬蹬知退。
柳逆虎口發(fā)麻,表情凝重,與眼前的散修相比,自己還是太嫩了,畢竟兩人的修行時間……
某棵參天古木上,一個衣裳陳舊而破爛的老瞎子,正一邊摳著臭腳丫子,一邊正對戰(zhàn)場,用他所謂的“天眼”,觀望戰(zhàn)場。
干瘦男子得勢不饒人,這一戰(zhàn),關(guān)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馬虎不得。
嘴角一咧,露出森森白牙,干瘦漢子的衣袍無風自鼓,氣海中的靈氣瘋狂奔流,猛然灌入長纓槍之中,寒光照面,令人心悸。
干瘦漢子瞳孔一縮,眼神陰毒,宛如一條鎖定獵物的毒蛇,欲擇人而噬。
心中咯噔一下,柳逆呼吸一緊。
槍出,那一截銳利刺眼的槍尖,急促地在柳逆眼中不斷擴大。
那干瘦漢子神色兇獰,戾氣深重,想要一槍結(jié)果他。
古井不波。
柳逆臉色異常的平靜,無波無瀾,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眼無比淡然。
少年清嘯一聲,又是一劍攻出,不敢有絲毫的保留,將體內(nèi)的靈氣催動到極致。
干瘦漢子給他的感覺,比那頭白狼畜生還要可怕。
他還是第一次碰到荒墟之地的散修,一見面,兩人竟然是生死大戰(zhàn)。
鐺。
冷劍長槍,悍然相撞。
柳逆咬緊牙關(guān),腰桿猛然一沉,手臂被強大的勁氣震得酸痛無比,不過他死死地攥緊劍柄,死活不讓木劍脫離自己的掌控。
殺意澎湃,干瘦男子的三角眼釋放出駭人寒芒,同時他的手臂不斷發(fā)力,壓得柳逆喘不過氣來。
長纓隨風飄揚,一桿長槍將保持著格擋姿勢的柳逆,不斷擊退。
噗嗤。
胸口一熱,柳逆退無可退,被碗大的槍花給掃到,當即噴出一口殷紅鮮血,染紅腳下的土地。
又擋下來了。
這小子的頑強程度與求生欲望,出乎意料,饒是那出手狠辣無情的干瘦漢子也不禁動容。
居然還是塊難啃的骨頭,不過這樣也好,大爺可以好好耍耍。
白皙的手掌此刻已然通紅,甚至還摻雜著些許刺目的血絲,柳逆的確是擋下了干瘦漢子的兩槍,但其中兇險程度,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難怪荒墟之地的散修兇名昭著,隨便拎一個出來,就要人老命。
看著臉色蒼白,呼吸節(jié)奏混亂的柳逆,干瘦漢子心頭涌出一陣莫名的塊感,碾壓的感覺委實不錯。
“小子你能不能加把勁,給你師父長長臉,爺爺我可不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到時候還要給你收尸?!倍叄瑐鱽砹四抢霞一镄覟臉返湹男β?,刺激得柳逆怒氣填胸。
狠狠地盯著眼前的敵手,柳逆右手握劍,左手聚拳,大吼了一句,悍不畏死地沖了上去。
這小崽子,竟然敢主動出擊,真是不知死活。
干瘦漢子心中不以為然。
隨手抖出一朵犀利槍花,勁氣重重,干瘦漢子又是一槍,當中力度與先前那一槍,不相上下。
嘭。
悶響一起,煙塵滾滾。柳逆又接下一槍,只不過這一次,無比凄慘。血滴成串,柳逆跌倒在地,灰頭土臉,但手中的那柄長劍始終不曾脫手落地。
他的劍,就是他的命!
如果無劍在手,他拿什么與那桿長纓槍相斗,自己的肉身在鋒利槍尖下,顯然不堪一擊。
劍修的劍,亦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倘若棄之,必死無疑。
“呵呵,我倒想看看你能承老子幾槍,可別死得太快哦。”這時候,百無聊賴的干瘦漢子,開始揶揄。
殺人不過頭點地,但濫殺無辜太過無趣,若是加點樂子,肯定會更精彩。
柳逆倔著骨,置若罔聞,掙扎著費力爬起。
少年拍了拍骯臟的衣裳,上面塵土混雜著鮮血,即便如此,他的那雙透亮的眸子未曾黯淡下來。
呵,還挺軸。
干瘦男子用大拇指,擦了擦槍尖處尚未凝結(jié)的鮮血,然后置于口中,貪婪地吮了幾下,臉色兇狂。
荒墟之地不比天柳村,這里沒有所謂的規(guī)矩,只要誰的拳頭大,誰就可以行事無忌,自然殘酷。
雖然無比凄慘,但柳逆的斗志卻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濃。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少年深陷絕境泥潭,唯有手中一劍,欲以劍自救。
驀然,柳逆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抹劍影,與手中的木劍一般無二,只不過那木劍旁,有一棵血色微草,長勢極好,絕世妖嬈。
沒有人發(fā)現(xiàn),柳逆的眼眸中倒映著腦海中美若琉璃的血草,一瞬而滅,染血似的眼瞳中殺氣驚霄,無比恐怖。
殺念一起,老瞎子第一時間便已察覺,嘴角微勾,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柳逆抬首,冷漠無情地盯著眼前的干瘦漢子,內(nèi)心深處的殺意瘋狂滋生,很快便占據(jù)全身上下。
瞅著判若兩人的柳逆,那干瘦漢子沒由來心中一緊,總感覺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咻!
劍風突起,柳逆的木劍上繚繞著淡淡的血色光暈,妖嬈惑人。
身形恍若鬼魅的柳逆,一個呼吸便已至干瘦漢子的身前,劍式變幻如蝶舞,森冷的劍鋒當頭向干瘦漢子削去,直取起脖頸要害處。
“有點意思,這小家伙?!?br/> 無良老瞎子直點頭,心情不錯,暢快大笑,來這鬼地方幾年了,難得遇到一個看對眼的后輩,運道難測。
老瞎子似乎想起了啥,猛地一拍大腿,嘿嘿笑道:“對了,此間事了,還得去找那個騎毛驢的花和尚,那禿驢還欠爺爺一頓花酒,可不能給他賴掉?!?br/> 無情的一劍,直欲取命。
那干瘦漢子做夢也沒有想到,被自己壓制得半死不活的柳逆,居然還藏了這么一手,困獸之斗,最后竟有殺招。
干瘦漢子在刀口上舔血多年,作戰(zhàn)經(jīng)驗相當豐富,眼見那一劍角度刁鉆,堪稱快狠準的奪命劍招。
避無可避。
但,干瘦漢子豈能讓柳逆如意,一劍斬斷自己的脖子。
他反應很快,脖頸遽然一斜,險之又險避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劍。
旋即,那柄看似平平無奇的木劍,一刺而過,在那干瘦漢子的臉頰上撕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淋漓。
所幸,那一劍沒有刺中脖頸,不然干瘦漢子就得去見閻王了。
“啊?!?br/> 吃痛之下,干瘦漢子整張臉龐都是一陣扭曲,發(fā)出鬼哭狼嚎之聲,甚是凄厲,聞者心驚。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他一時托大,竟被柳逆暴起反擊,險些要了他的命。
干瘦漢子的臉孔上,那道長長的血痕顯得極為駭人,宛如一條丑陋的蜈蚣一樣,讓人不忍直視。
“小崽子,納命來?!?br/> 干瘦漢子眉頭緊蹙,怒火中燒,從牙縫中擠出六個字來,一字一頓道。
他差點身死道消,怎能不氣,修煉幾十年,卻不曾想會被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給傷到,羞怒交加之下,干瘦漢子的眼神異常陰沉,殺意暴漲。
索命的一劍,以失敗告終。
柳逆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散修,相當老道,若是他猶豫片刻,那么他手中的劍就會摧枯拉朽,直接貫穿他脆弱的脖頸。
“可惜了。”少年不禁惋惜。
干瘦漢子再不敢有所保留,氣海內(nèi)的龐然靈氣滾滾欲沸,催發(fā)出的槍芒,映照著那張血淋淋的臉,氣勢洶洶。
旋即,干瘦漢子猛地一腳跺地,渾身靈力澎湃,槍意洶涌。他自幼學槍,這桿槍跟隨了他十年,由好些稀珍靈材打造而成。天賦一般的他,一生當中并未遇到良師益友,畢生所學全都是靠血與淚換來的。
他昔年觀景,驚鴻陡起,矯矢翩然,心血來潮之下,遂自創(chuàng)一槍招,名為驚鴻落。
雖是自創(chuàng)槍招,比不上那些個大家遺作,但經(jīng)過干瘦漢子的不斷改進后,堪稱他壓箱底的殺手锏,憑借此招他有幸斬殺過一名高他一個小境界的散修。
“驚鴻落!”干瘦漢子暴喝一聲,閃電般刺出一槍,翩若驚鴻。
一槍扎出,槍桿抖顫,劃過優(yōu)美的詭異,看得人一陣眼花。
去死吧,小鬼。
干瘦漢子笑了,神色冷漠殘酷,額角的青筋不斷聳動,狀若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