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這么多年來別說在許老太太面前了,便是在下人面前,也從沒有過這般疾言厲色,這般決絕的時候,可見是真氣得狠了。
話說回來,泥人尚且有三分血性,何況李氏還不是泥人,被如此羞辱,她若還能隱忍不發(fā),當沒發(fā)生過這回事,她也不必活著了!
倒弄得許老太太一時有些個下不來臺了。
她還以為,李氏也會跟許夷光一樣,哭著求自己為她們母女做主呢,本來就是兒子理虧,郭氏狐媚子更是膽大包天可惡至極,她這次當然要重罰他們,再好生撫慰兒媳和孫女。
誰知道,李氏竟一開口就是要和離,再是惱兒子,許老太太也見不得李氏這般打兒子的臉,當年若不是她兒子愿意娶她,她早跟著父母家人去了碾伯所,嫁給當?shù)氐耐涟?,面朝黃土背朝天了,又豈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偏她一點也不知道感恩,兒子不過犯了點小錯,立刻嚷嚷著要和離,以為自家會怕她不成,她有本事就真和離,而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然而生氣歸生氣,許老太太卻知道,李氏除非死了,否則就只能一直是自家的媳婦兒,和離不可能,休妻更不可能,不然這些年來許家苦苦經(jīng)營積累起來的好名聲都將毀于一旦,何況當年老太爺臨死前,她還答應過老太爺,會善待李氏母女的。
許老太太只得看了一眼大太太,示意大太太先勸勸李氏。
大太太卻也正滿心的惱怒,不過惱怒的不是許明孝的寵妻滅妻,而是郭姨娘竟在正陽大街上有一間銀樓這個事實。
呸,郭氏一個做妾的,至多也就是像大家一直以來以為的,在京城偏僻的地方有家不起眼的小店,一年撐死也就幾百銀子的收益而已,怎么可能有那么厚的“嫁妝”?!
她如果真有那么厚的嫁妝,當年也不會在老家待不下去,孤女寡母的千里迢迢進京來投奔老太太了。
可見都是許明孝給她的本錢,讓她慢慢將“嫁妝”發(fā)展壯大成了如今這般局面的。
難怪許明孝每年除了俸祿,幾乎再沒有任何進項充入公中,幾乎所有官員都有的冰敬碳敬,他也是寥寥無幾,還以為他真如他自己說的那般清廉無私,再不然就是暗地里補貼給了李氏,再讓李氏補貼給了自己的娘家,——這也是許老太太和大太太自來不待見李氏的另一個原因,哪有她那樣補貼娘家的,那已經(jīng)不是補貼了,而是一直供養(yǎng)著整個娘家好嗎?
卻原來,李氏只是個背黑鍋的,許明孝把自己收入的大頭,都悄悄兒給了自己的小老婆!
大太太越想越氣。
三房可至今都沒分家,除了各房媳婦嫁妝的收益,照理一應收入都必須充入公中才是,他許明孝憑什么挖公中的墻角,去補貼自己的小老婆,從來只見過費盡心思挖別人家墻角的,誰能想來還有這樣挖自家墻角的,自家可真是養(yǎng)了好大一只碩鼠!
大太太因著心里有氣,接收到許老太太的眼色后,雖然到底還是開了口勸解李氏,那話卻是怎么聽,怎么不對味兒:“二弟妹千萬別說氣話,我知道你心里生氣難過,可再生氣難過,也不能做那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是?何況你還有夷丫頭呢,你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為她想嗎,你要是真去了,她指不定就真得被逼著叫一個妾的生母‘外祖母’了,畢竟二弟這一房,這么多年來,沒規(guī)沒矩的事少了嗎?也沒見誰說他這樣不好,不該這樣做,所以二弟妹,你可千萬要挺住了,母親方才不也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