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深邃,繁星點點。
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六一起身披上一件衣裳,走出門外。
仰望著天空中那一條永不熄滅、璀璨奪目的星河,波瀾壯闊,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世界,一一對應著地面上的山川與河流。
他癡癡的望著,遐想著,與頭頂悠長的歲月、億萬光年的星河相較,人類的生命瞬息即溢,只成微不足道的一個瞬間。
一陣風吹來,他輕咳了兩聲,緊了緊衣領口,遁著一處石階向上走去。
銀色的月光如箭雨,嗖嗖不停歇射在灰白色的花崗巖石階上,彈起一片銀白色的光芒,宛若清風吹皺的水面,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忽而東,忽而西,一個個細小得難以察覺的璀璨光點,似天空中的繁星隱在云端之后,風在背后吹動了云,云又被風撼動,時明時暗,時隱時現(xiàn)......
咳咳,他又咳了兩聲,他知道,他此時應當回去躺身在榻上歇息,夜里的山風很是冰涼。
但他卻毫無睡意,自己對自己一點兒的辦法都沒有,這一刻,他深深的感觸到,在情感洪流面前思想的無能,不堪一擊。
“六一,你這是怎么了?若是錯過了她,你是否會為她惆悵一生!”他仰頭望著夜空,聽見內心最深處的自己發(fā)出的吶喊,那聲音震徹云霄。
夜空寂寥,無有一絲聲響,更沒有答案。
一陣清風捎走了他的話,傳給了云朵,云朵化成一枝筆,將他的話寫在天空之上,又被清風悄悄吹散,天空依然是原樣,除了在他的心間刻下痕跡。
他遁著石階,繼續(xù)的向上走,涼風吹得身子微微的有些打顫。
在這個清朗的夜晚,許多的思緒一股腦的涌出來,在他在腦海之中穿梭往返,翻騰得他難以入睡。他很疲憊,又冷身子又發(fā)著抖,可他卻沒有立刻回去倒身睡下的一絲想法。
閉上眼睛、睜開眼睛,都是她的明眸善睞、一顰一笑,他開始仔細的去想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鐘......
忽而,他嘴角翹起,他笑了,笑得很甜,取代了臉上的苦澀,深遠端莊的目光之中散發(fā)著燦燦的光芒,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感覺到很欣慰。
有時候,有些事情或者是一個人,并不是一絲一毫的破綻都沒有,而是壓根兒就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過,大腦之中被所知的信息占得滿滿,并且在半盲半明之中對自己堅信不移。
這算不算是一種知識上的匱乏,或者說成是愚蠢,他也不知道。人的一生所學的知識本來就很有限,稍一不加溫習,便又如緊攥在手中的一把沙一般,從指縫間流走。
他再一次的笑了。
或許是對自己從前認知的一種推翻,而這一種從新的認知,令其眼前豁然開朗,并且感覺到極大的愉悅,那一種暖流由心而發(fā)。
他轉身往回走,腳步變得輕快,清瘦的身影移動在石階上。
他決定明日里一定親口去問問她,啊,不,就在今日里,月影西沉,天色幾乎快亮了。
他勸說著自己不要如此焦急,不要飄飄然自不量力,莫在驚嚇到她,而他卻無法做到不焦急,對自己束手無策,他感覺到他已然是為她著了魔、發(fā)了瘋、發(fā)了狂!
問世間情為何物?總叫人失魂掉魄的又沖動不已!
......
巳時過半,金燦燦的陽光垂照在窗前,林中傳來鳥兒的一陣陣脆啼,清幽悅耳。
幾扇高大的木格窗敞開著,初夏的熏風一陣陣吹來,裹掖著花香直灌而入,香沁心骨。
先生稍做歇息,六一在前,引領著眾人讀書。
與以往不同,六一手中拿著書,從前面走到最后面,暗里打量著沈汐的背影,時不時嘴角翹起,面頰微微有些發(fā)燙,引領大家的讀書聲,稍有一些發(fā)顫。
‘啪’
一聲響,若一只無骨的青蛙一般趴在桌面上睡著的肖二朗,將擋在面前的書碰掉在地面上而渾然不知,繼續(xù)睡著。
六一恰站在肖二朗的身旁,低頭看一眼他后腦勺上濃密、又極其倔強、百折不撓生長著的一頭黑發(fā),根根都豎起來多老高,直接連到后脖頸之下,簡直跟個毛毛蟲差不多!不難想象,用不了一年半載,其必得生出一臉的絡腮胡子不可!
這一眼看得六一心里‘咯噔’一聲,一百八十度的大翻個,瞬間一股冷氣直貫入腳底,心徹底涼了大半截。
“咳咳......”
六一以書敲了一下肖二朗的后腦勺道:“起來讀!”
“呃......,讀到哪兒了?”睡得迷迷登登、蒙蒙乍乍的肖二朗一邊咕噥著一邊找著書,忽然一把奪過來何夕手中書,大聲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