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jié),江南地帶已是暑氣騰騰,就算偶爾掠過幾縷細風,也難得一絲涼意。
鐘山山下,一條寬敞的山道從山腳蜿蜒而出,延伸至遠處的建康城。
山道兩旁,綠樹成蔭,酷熱的陽光依舊固執(zhí)的從樹葉之間投下來斑駁的金光,林間的知了不停的聒噪“吱吱吱~無理嚇死~無理嚇死~”
車輪聲和鈴聲響動,山道盡頭,緩緩的駛來四五輛裝飾華麗的大車,在地面上碾出兩道半寸深的的車痕,一看車上就是裝了不少的貴重物品。
大車前后及兩旁,皆是身著皂袍的彪形大漢,約二十余人,除了前頭四個手持水火棍開道的漢子,后面大都手持明晃晃的長刀,甚至還有背負箭囊、腰懸長弓者,如此森嚴的護衛(wèi)隊伍,足顯此行主人身份的尊貴顯耀。
五輛大車,前后兩輛都是牛車,唯有正中那輛雕飾最華美的是馬車,車前兩匹高頭駿馬。馬車車簾掀動,伸出一個頭戴黑漆細紗籠冠、身著綠衫的少年,約十七八歲,皮膚白皙,臉龐清秀。
“此地是何處?”那綠衫少年問道。
前頭的牛車里探出一個老蒼頭,四五十歲,神色看著十分干練精明,朗聲道:“回郎君,此地乃鐘山山腳,距京師尚有二十余里地,日落之前可入城。”
“既然如此,不如就在前頭小憩一會。”那綠衫少年道。
老蒼頭望了望前頭,只見兩三百余步外,有一處綠草如茵的寬敞地帶,而且兩邊樹木高大茂密,遮住了陽光,正是一處好歇腳之地。
一行人繼續(xù)向前,到了那寬闊地,眾漢子紛紛席地而坐,放下手中的家伙,敞開衣衫,從腰間取出水囊,咕嘟咕嘟的大口喝起水來,平靜的山林之間頓時熱鬧起來。
牛車上的車夫和僮仆也紛紛下車,跟眾護衛(wèi)坐在一起,一邊喝著水,一邊聊起天來。
那馬車上的少年早已掀開前簾,簾子內(nèi)露出一張小桌,桌子上放著幾碟時新水果,一壺酒。身旁一個面容姣好的婢女,看起來約十二三歲,正從一個壇子里夾著冰塊往酒壺里放。
那老蒼頭也下了車,來到馬車之前,舉著蒲扇,替那綠衫少年不斷的扇著風。
那綠衫少年也敞開衣衫,癱坐在座位上,一雙穿著木屐的腳隨意的翹著,接過身旁婢女遞過來的加了冰塊的酒樽,飲了一口,滿身的爽快之意,笑道:“總算快到京師了,這一路……”
咻~
一道風聲襲來,老蒼頭只覺眼前寒光一閃,抬頭看時,不禁驚得魂飛魄散。
一枝羽箭,不偏不倚,正直直的插在那少年的眉心,箭尾尚在嗚嗚嗚的顫動著,那少年雙眼充滿恐懼至極的神色,張口似乎想喊,卻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雙手向上舞動了兩下,就砰然倒了下去。
咻咻咻~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兩旁的樹林之中,風聲大起,二三十枝羽箭如同流星一般激-射而出,直奔坐在地上休憩的眾人。
“有刺客!”領(lǐng)頭的一名護衛(wèi)嘶聲大吼,率先提刀彈身而起。
然而,為時已晚,一輪箭雨過后,那些彪悍的護衛(wèi)已死傷近半,余下家奴和護衛(wèi)合計不足二十人。
殺~
兩旁樹林中傳出一陣呼喝聲,二三十名黑衣漢子從灌木叢中竄出,手中提著長刀,呼嘯而來,轉(zhuǎn)眼之間已撲向眾護衛(wèi)。
那領(lǐng)頭的護衛(wèi),三十余歲,極其精壯,率先提刀相迎,只聽金鐵相交之聲大起,轉(zhuǎn)眼之間兩撥人便已廝殺在一起。
啊~
只聽一聲慘叫聲起,一名護衛(wèi)被黑衣人一刀劈中面門,血光自眼角涌起,整個臉部被劈了一道斜斜的傷口,鮮血瞬間流了滿面,疼得那護衛(wèi)棄了手中的長刀,緊緊的捂住了臉部。
下一刻,旁邊的一名黑衣人一刀揮過,那護衛(wèi)的脖頸硬生生的被砍斷一半,長刀卡在脖頸中間,黑衣人奮力抽出長刀,一腳將那護衛(wèi)踢倒,又向另外一名護衛(wèi)砍去。
草地之上,雙方人數(shù)雖然差不多,形勢卻是完全一邊倒。這些黑衣人一個個不但刀法嫻熟,而且又快又狠,一看就是經(jīng)常刀頭舐血之輩,而對面則是護衛(wèi)和家奴混合,雖然身材精壯,但是明顯廝殺經(jīng)驗和技能不足,完全不是對手。
那領(lǐng)頭的護衛(wèi),倒是一把好手,一人獨戰(zhàn)三四名黑衣人,尚可支撐,但是身旁的同伴卻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
同伴的慘叫聲,擾亂了他的心神,終于被一名狠辣的黑衣人瞅住空子,狠狠的一刀劈在他的背上。
那領(lǐng)頭護衛(wèi)只覺背部一疼,身子踉蹌了向前幾步,鋼牙緊咬,急忙奮力劈開迎面刺來的一刀,回頭又是一揮,擋住了背后一刀。
噗~
身子剛停,大腿上又被砍了一刀,鮮血崩現(xiàn)。領(lǐng)頭護衛(wèi)全身已站不穩(wěn),自知已無生還可能,驀地怒吼一聲,強忍劇痛,身子騰身而起,連人帶刀,竭盡全力對那偷襲者惡狠狠地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