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鴨川西側(cè),先斗町。
高橋慎家的町屋前有兩棵樹。
一棵是槐樹。
另一棵還是槐樹。
這座古老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建筑修建于江戶時期,分為上下兩層。
與沿街的所有聯(lián)排町屋一樣,第二層用于居住。
第一層則是高橋慎父母經(jīng)營的大眾食堂——“吉兆屋”。
高橋慎注視著門前的槐樹。
這棵樹上長滿了女人的臉。
妖異的、清純的。
歡笑的、哭泣的。
大大小小的,女人的臉。
她們的眼珠極小,蒼白的眼眶中只有一個黑點。
如同樹干的紋理一般,上千張臉黏附在槐樹上。
當高橋慎注視著槐樹時。
密密麻麻的黑點一齊旋轉(zhuǎn)。
“女人們”也注視著他。
“吹笛人......是吹笛人嗎......”
“一個吹笛人......吹笛人......”
“嘿嘿......吹笛人......”
一陣陣囈語傳來。
應(yīng)和著高橋慎腦海中的笛聲鼓點,聽起來異常詭異。
“有趣?!?br/> 在心里感慨一句,高橋慎沒有逗留,轉(zhuǎn)身走入吉兆屋。
或許是因為多年來追尋離奇之物的經(jīng)歷。
他對于這些怪誕的形象,并沒有恐懼之感。
也有可能,他本就是一個無法體會恐懼的人。
按照進化學說,數(shù)千萬年的物競天擇,早就將無法感受恐怖的個體消滅殆盡。
或許自己,就是特例。
對此,高橋慎深知:
無法感受恐怖,才是最為致命的恐怖。
因此,僅僅在穿越而來的幾小時內(nèi),他已經(jīng)為自己制定了第一條行為準則:
“可以作死,但不能找死?!?br/> 正是因為一直想象著怪異之物,才明白它們是超乎想象的。
在確定那些怪異存在是否友好前,他決定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我回來了。”
高橋慎一面走進吉兆屋,一面招呼道。
吉兆屋面積不大,裝潢具有昭和時代特征,講究古樸溫馨。
“小慎,和同學吃火鍋開心嗎?”
這聲音十分溫柔甜美,來自高橋慎的母親——高橋由紀女士。
僅憑聲音,絲毫聽不出這位女士的體重高達一百八十余斤。
可以說是真正的網(wǎng)戀殺手。
這樣的體重噸位,在以飲食清淡著稱的日本并不常見。
高橋家是個例外。
無論高橋慎的父親、母親,還是舅舅、舅媽等人,體重低于一百八十斤者并不多見。
整個高橋家族,大概只有高橋慎一人體型精瘦,顯得格格不入。
吉兆屋如果按照尋常的大眾餐廳布局,大概能坐下二十幾人。
可是,為了給高橋家人留出通道,吉兆屋內(nèi)只能坐下十人。
“火鍋可比不上老爸做的美味。
“我先上去做功課啦。”
搪塞幾句,高橋慎快步上樓。
古老的木頭在腳下吱嘎作響。
客廳一角,是一面書架。
盡管居住空間不大,父親高橋健依然留出了一面墻擺放書籍。
這倒不是因為讀書的嗜好。
而是因為,這些書籍是祖父遺產(chǎn)的一部分。
是大量的料理書。
雖然出身料理世家,高橋慎對于料理興趣不大。
他想要尋找的,是導(dǎo)致自己穿越的無名之書。
這樣一件貫通不同時空的離奇物品,不應(yīng)當憑空消失。
高橋慎的目光掃過新舊不一的書籍。
最終,停留在一本《懷石料理神髓》上。
淡藍色封皮,書脊上標注著醒目的名稱。
他伸出手,輕輕觸摸上去。
這觸感并不像是紙張,而是某種皮料。
柔軟之間,透著些許滑膩。
一瞬間。
他的耳邊響起尖銳的笛聲與鼓點,仿佛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文科圖書館。
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荒誕的想法:
這淡藍色封皮的精裝書,就是那本古老的無名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