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陽正盛著,阮蘿在后院摘了些花,就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插花。想著那日下人說霞飛路那邊許多新開的西洋玩意的鋪?zhàn)樱底源蛩愀娜兆屩苤蠋闼ス涔?。因她已同程美珍徹底鬧翻,不然定叫她同去,周之南算是備用方案。
院子里的仆人見阮蘿神色如常,在那對著各色的花饒有興致,心里暗說她真是怪物,上午剛同程美珍鬧那么大響動,睡了個午覺起來又是正常樣子。
阮蘿不論旁人如何的看她,你若問她心里不難過嗎?難過的,她認(rèn)真對待了的友情被辜負(fù)了,程美珍不過是為著周之南才同她交際。但她從小不受父母疼愛,便養(yǎng)成了個對待感情淡薄冷漠的性子,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還是習(xí)慣了強(qiáng)忍著不在意。
吶,花好看,就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打前院跑過來了個丫頭到阮蘿面前,急匆匆的。
“小姐,您快上樓看看吧。先生回來了,好像出了事情?!?br/>
阮蘿放下了手里的花,梅姨遞上濕毛巾給她擦干凈了手,留下了一句“花別亂動”趕緊往前面走。
到了廳里,只見陸漢聲一人,急的來回踱步。
“周之南呢?出了什么事?”
陸漢聲拉著她開口,“日本來的新任經(jīng)濟(jì)司司長今日到滬,早早下了帖子請之南吃飯,談上海經(jīng)濟(jì)。這出來的時候我晚了幾步,不知哪得來的風(fēng)聲,有早等在門口示威的學(xué)生?!?br/>
“然后呢?周之南怎么了?”
“也沒甚的大事,就是朝之南扔了東西。還有就是護(hù)著之南上車的時候,有拿了棍子的戳到之南了,我見他額頭乍起了大片的汗。”
“人呢?”阮蘿沒見周之南人,聽他說的也不知道到底傷成什么樣。
“上樓了,應(yīng)該是去洗澡了,畢竟身上蹭了臟東西……”他說的有些心虛,周之南有潔癖,從沒說過,但身邊人都看得出來。
“你不攔著他些,也不知道傷的多重,怎的還直接去洗澡了?”阮蘿邊說邊急著上樓。
“我攔得住他嗎?他讓我在這等李自如……”
阮蘿早跑沒影了。
先跑到了周之南常用來洗澡的那間浴室,進(jìn)去只看到整套的西裝被亂扔在地上,架子上的用具也被故意掃掉,落的到處都是。
看樣子是氣著了。阮蘿再到書房,沒見到人,便跑去主臥。此時他正穿著睡袍,手里拿著杯子站在窗前,剛好看得見后院里的桌子,阮蘿插了一半的花正放在那,沒人敢動。
走近仔細(xì)看他頭上仍滴著水,幾縷碎發(fā)耷在眼前,聽到聲音回過頭,表情有些陰鷙。
“周之南,你真兒戲,受了傷怎么能立刻就去洗澡。”她如今倒拿出教育他的陣仗來。
“死不了,怎的澡還不能洗了。”
嗯,語氣也不妙,可以確定氣的不輕。
“氣到了?”
聽她這句問,周之南只涼颼颼的瞥了她一眼,沒回答。
你看這些人,真真不長眼。周之南自在家里做少爺?shù)臅r候就潔癖的很,衣服臟了一點(diǎn)都是不會穿的。遑論你朝他身上扔雞蛋菜葉。
阮蘿也湊近仔細(xì)看他,發(fā)現(xiàn)他額頭也剮蹭破了,許是洗澡的時候沾了水,此刻那口子發(fā)著紅。傷應(yīng)是小傷,但就怕感染。
“你就不能忍忍,你瞧你這額頭,都泛紅了。一會等李醫(yī)生給你看看。還有你身上怎么樣?陸漢聲說被棍子杵著了?”
“沒大礙?!彼行┒汩W她關(guān)切目光。
“周之南……”
此時傳來敲門聲,是陸漢聲帶著李醫(yī)生來了,阮蘿走過去開門。
李自如一進(jìn)門就講風(fēng)涼話,“喲,聽說我們之南挨打了?”
陸漢聲趕緊在背后拍他,周之南也開了口。
“你趕緊給我看,讓他們兩個放心,然后滾出我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