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火照5
他先我出生在世。
他尚在襁褓時,被父母拋棄于天水之中,躺在一片荷葉上,隨流水?dāng)R岸,被人收養(yǎng)。
因發(fā)現(xiàn)他時,他棲于水澤之上,因此喚作,棲澤。
聽養(yǎng)育他的人說,棲澤年幼時體弱,很多次罹患惡疾,艱難地存活下來。身體的孱弱恰好造就了他一副超越常人的意志與忍耐,他很早就表現(xiàn)出了非同一般的堅韌品性,寡言,強韌,善于忍受。
在他剛剛成長為少年時,便離了家,只身帶著一柄劍,投奔軍營。
他是整個軍營里最沉默的男子,本分,獨行,極少與人交談,習(xí)慣于夜行晝伏。
我和他相識在一個朦朧長夜。
那時,我正值妙齡,生得一副甜美明媚的容貌,芳華無限。我和全天下所有春心懵懂的少女一樣,期待著一場愛情的降臨,祈禱神靈眷顧我純明的芳心。
那一夜,星辰點點,皎月當(dāng)空,正是我們祭祀神靈的佳節(jié),村落里所有的男女都聚攏在空地上飲酒狂歡,直到深夜。
我飲下少量酒,離了人群,獨自坐在村口盡享午夜靜謐。
微微醉意,人的感官最是敏銳。
遠方有人騎著馬朝這里趕路,我聽見一個穩(wěn)健的馬蹄聲節(jié)奏有序,由遠及近。
很少有人會途徑此地,我好奇地登上高崗瞭望。
夜幕下,他就是一個模糊的影,穿著黑色的袍子,長劍伏背,在一馬平川的荒原上急馳。他的速度很快,整個身體伏在馬背上,看不清他的樣貌,只有一個迅速移動的影像,劃過雜草叢生的原野,干凈利落。
棲澤,這就是我見他的第一眼,只是一幕含糊的英姿,不經(jīng)意地,扣動我盛開的心扉。
他像是要借宿,朝著這邊燈火閃耀處奔來,馬不停蹄。
我點起火把,朝他揮舞,引導(dǎo)他走來。
他來了,從陌生的領(lǐng)域前來,一步步朝我走近,牽著冥冥之中緣分的線條,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叫做棲澤,”他面無表情,又盡量展現(xiàn)出友善的溫和,對我說,“我想在這里露宿一夜?!?br/> 我對他說,“夜深風(fēng)寒,去房屋借宿吧。”
他搖頭了,從馬背上躍下,順手拿起一件披風(fēng),走到我身旁,倚著石塊席地而坐。
我遞給他酒囊,他順手接過,飲下一口,靦腆地低下頭。
他內(nèi)斂,自律,不敢正視我,低聲細語解釋說,“我是軍營里的男人,重任在身,只是路過?!彼抢鄣搅藰O限,說完這一句,便蓋上披風(fēng),閉目睡去了。
這就是我和他邂逅的情景,平實簡單,無關(guān)風(fēng)花雪月。
沒有人在意過他,他只是這個村落的過客,和所有過往的路人一樣,入夜時來,清晨離去,行色匆匆,難覓蹤影。
我本以為他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路過了便不會再見。
然而數(shù)日之后的一個黃昏,我忙于準(zhǔn)備晚膳時,有人突然叩響了我屋舍的門。
我極少結(jié)交友人,詫異于有誰會登門前來,直到我看見他站在柵欄外,羞怯地朝我微笑,一改之前疲憊的倦容,神采奕奕。
他舉起手中洗凈的酒囊示意,不說一句話。
我迎他進屋,他卻在門口駐足。
棲澤,僅僅是一個酒囊,何必特地來歸還,既然來了,就吃下一餐便飯,再去趕路。
他無從推卻,跟著我進了屋,挺直了背端坐在椅子上,緊張得刻意不動彈,像是一尊雕塑。
棲澤,他未經(jīng)歷世事,只是天道一名單純善良的武士。
我問他有關(guān)他的事跡,對他講述村落里的風(fēng)俗。
他不善言辭,傾聽我的話語。
那天,我說了很多,說盡了全部的故事,到后來,他被我的熱情渲染,與我攀談。
他說阿修羅誕生了一名法能卓越的男子,叫做映玠。映玠即將對天道發(fā)起攻擊,因此天道的男子都在準(zhǔn)備著抵御阿修羅的入侵。他此行正是奉命前往天水之濱,監(jiān)視阿修羅的動向,隨時準(zhǔn)備舍命御敵。
他說,作為男子,守衛(wèi)家園是永恒的使命。
這就是棲澤,他的思維簡潔明了,忠厚得令人心痛。
戰(zhàn)役離我太遠,我不懂他口中神圣莊嚴(yán)的使命,我只是被他的美德感動。如他這樣的男子本就是一件稀世的珍寶,需要格外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