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永年10
我坐在人世間最平凡的人家,看清了她曾經的住所。房舍簡陋,室內昏暗,木質的門板和泥糊的墻遮蔽了日光,塵埃積滿每一處手不可及的地方,臺案上放置風干了的花枝,只剩下脆弱的枝干,一碰即碎,這里,年份久遠,無人打理,顯而易見地荒廢了很久。江月身著一身素色粗衣,衣袍寬大,褪去了顏色,包裹她曼妙的**,她一如這里最平凡的女子,辛勤,善良,簡單。院落里栽種桃花,已過花期,見葉不見花,她置一張?zhí)僖?,坐在桃花樹下,捧起一杯暖茶,百無聊賴地慵懶著,享盡安祥。
“纖塵,”她突然開了口對我說,“哀牢也在此,他去山中狩獵,即將歸來?!?br/> 哀牢,她述及哀牢,我又想起了那個永遠都包含熱情卻注定悲壯的男子。
纖塵,那時撤退的武士將我與你沖散,我尋不到你,沿天河而下,途中遇見哀牢。我見他時,他的身體被人踩踏,他的戰(zhàn)甲血跡斑斑,他躺在天河岸邊,嘴角微微蠕動,一息尚存。天河潮涌,河水即將淹沒他的鼻息,他已命懸一線。我背著他,在人流中齟齬前行,順河道走過三途河,重返了人間。
你可知,那時,只要我一松手,他便是死路一條,我不忍見他死,便抱著他,拖著他,拽著他,背負力不能扛的重量,定要帶他離開。
生死抉擇的一瞬間,蒼生都是憐憫的。
她輕易地述及那一幕景象,不悲傷,無欣喜。
我不喜歡她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再大的深情都與她無關。
我沉溺于無邊的幸福,被溫情呵護,不禁就嘆息了,“他是愛著你的,何苦要這般漠然地待他。”
“纖塵,”她說,“如我這般女子,命格孤獨,凡事無須太過珍重?!?br/> 纖塵,深情是我負擔不起的美好,我不付出,不索取,不趟這一趟紅塵的渾水,與世無爭最好。
江月,她想要超然物外,殊不知,潤物細無聲。
我們生來就陷于世間種種糾葛,情愛是神靈最慷慨的贈予,善男信女注定了要執(zhí)迷不悔,嘗盡各種苦楚,趣味,困頓,快樂……這便是生,與死亡相對的生。
此時,江月的眼神撲朔迷離地游離放空。
那時,映玠在一旁,無動于衷地傾聽。
我很快見到哀牢。
久別重逢后,我再見他時,他正狩獵歸來,隔著很遠的距離,我已經感念到他熱情的心意渲染我心頭的晦澀,他強壯,開朗,光明如舊。
“纖塵,是你來了,”凡世的硝煙蒙蔽不了他正義凜然的心性,他的笑顏,隨時隨地都明朗如春日,洞穿一切穢濁與幽暗?!袄w塵,我們都逃過了大劫,阿修羅再也無法入侵,天人,會永遠平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