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策馬趕到花園時,暴雨一觸即發(fā)。
月慢站在路旁,白衫沾塵,遙遙望著,立于風(fēng)暴侵襲之前,苦等他回來。
當哀牢的快馬經(jīng)越她身旁,他伸出手,拉她坐上馬背。
月慢,我?guī)?,去見業(yè)卿。
她問他說,“霧顏應(yīng)允了?”
哀牢不應(yīng)答,再揚鞭策馬,濺起馬蹄過處一路沙塵。
月慢不再追問,彼此心照不宣地緘默。行至停駐地,他下馬換一輛馬車,躍上馬夫的位置,執(zhí)起鞭,喊一聲高亢的音,繼續(xù)趕路。
江月親手放下馬車上的幔帳,掛上一站紅色的燈,祝福一個女人無私無我的愛情。
月慢,我做送親千里的家眷,許你花好月圓的愿。
我在一旁看著,看他們徐徐啟程,走一程沒有回不了頭的路。
其實,我們都是不能回首的人,一旦走了,唯有走到命途的盡頭,方能停歇。
我望著他們遠去,忽然被某種壓抑長久的沖動鼓舞,經(jīng)不住,追逐他們的腳步而去。哀牢,你帶我一程,我也去往久別的湖心小島。
映玠,你在那里,可安好依然,是否常夢見,洛仙的寶劍貫穿甘珠兒的身。
我飛奔坐上哀牢的馬車,車廂里,月慢正疊起散亂的衣衫。
再回頭望去,暴雨傾瀉,萬物在洗禮中潤澤,雷電交加里,江月仍立在原地,素衣蔽體,滿身淋濕,她幽幽地望著,望了很久,不離去,又像是要在雨中洗滌有生以來的穢濁。
她的身影越來越渺茫,繼而,消失在雨中。
天地之間再無雜質(zhì),之剩下雨,將一切歸于原生。
哀牢馬不停蹄,在雨止前抵達天水之濱。
仍是煙雨迷蒙的天,放眼灰色,積蓄的水流匯入天水,三途河水流愈發(fā)湍急,低矮處決了口,冰涼河水向下游漫去。
“月慢,過了河,就是人世,”哀牢可以停駐,掀開幔帳,再問她一言,“要再看看天道嗎?”
她說,“不看了。”說完,親手放下簾帳,閉目不語。
哀牢臉色突然凝重,駕車上了船,劃槳渡河,不復(fù)多言。
船至湖心,被流水沖擊而舉步難行。
月慢忽然對我說,“纖塵,我心意執(zhí)著,一定會到達彼岸。只是……”
多一聲,只是……她說,“只是,渡過此河,我再也沒有回路了?!?br/> 剎那間,她蜷縮起身,淚雨如下。她哭著,僅僅是哭泣,憑空地,崩潰了一般凄厲而徹底。
哀牢是聽到的,聽到,無動于衷,用力撐起船,逆流而行。
天地浩浩,一舟橫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