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了三危山便坐馬車向著望安門去了。
入了望安門便就進了敦煌城。
從三危山上遠遠望向這敦煌城,只是感覺一片灰黑的建筑向著無限延展開去,只是覺得這城著實夠大。然而只有進了這城,常夜方才切實地感受到它的繁華。
街道兩邊擠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姆课莸赇?,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吆喝聲,叫罵聲,馬蹄聲,“吱吱呀呀”的車轱轆聲,一時間聽覺仿佛再次穿越回到了哪座縣城的農(nóng)貿(mào)市場一般。
各色店鋪更是不用提,賣布匹的布店,賣胭脂水粉的香粉鋪,賣金銀首飾的金店,賣米油面粉的糧鋪,賣各色水果的果子店,還有字畫店、古董店、鞋鋪、酒樓、飯店、客棧、雜貨店等等。
各色人等往來穿梭,膚色深淺不一,發(fā)飾服飾千奇百怪。
常夜不禁有些恍惚,心道這不應(yīng)該是唐長安城么?
這敦煌城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天下第一,常夜暫且無法知悉。但是,這敦煌城卻是極為奇特,獨一無二的。
馬車進了望安門,直接就駛上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極其寬闊,估摸著能同時并行八駕馬車。街道兩旁的商鋪房屋鱗次櫛比,和常夜認知里的古時繁華街道并沒有太大區(qū)別。但是奇特之處在于,街道左邊是地,右邊是水。
朱雀大街幾乎將敦煌城一分為二,左邊沿著平緩的山勢向南鋪展開去,這是新城。右邊便是大澤,鱗次櫛比的房子一座挨著一座,向西延伸而去,相互之間用或長或短,或高或低的廊橋連接著,這是舊城。
說左邊是新城,其實也有一百多年歷史了,是大澤遷都敦煌之后逐步建起來的。
說右邊是舊城,其實一百多年前的諸多房舍屋宇也都已經(jīng)被水淹沒或者倒塌了,如今這些挑高出水面的房屋也都是后來新建的。
新城與舊城,其實也只是敦煌城里人的一個習(xí)慣性叫法而已。
大澤的皇城在左邊,坐南朝北,背靠山勢,可以俯視整個敦煌城。朱雀大街不是直通皇城朱雀門,而是在皇城前面直直穿過,直通敦煌城的西二門之一的永安門。
從武威高大的皇城墻上伸出一座偌大的空中廊橋,橫跨朱雀大街直達右邊大澤中的皇家水園,澤生園。
馬車左轉(zhuǎn),進了朱雀門,所與人均都下車步行朝著宮內(nèi)而去。
進了皇城,慕磊便邊走邊略微給常夜說了些面見皇上要注意的規(guī)矩。無非是些彎腰拱手以及不可直視皇上的禮儀等等,讓常夜稍感意外的是竟然不用下跪叩拜之類。
“下跪叩拜?”郭總管在前面聽得不禁笑道,“常公子,你是哪里聽來的規(guī)矩?這天下各國也都沒有下跪叩拜的禮了,只有鬼神才需要跪拜呢!”
常夜聽得新鮮,心下不禁疑惑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時空呢?
常夜心想短短未過十日,他這一世便就發(fā)生了這許多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云夢齋里,皇上坐在那里一語不發(fā),下面幾位官員均都低著頭顯得惴惴不安。
“哦?!慕磊也來了?”皇上聽太監(jiān)總管郭四稟報完便道,“來得正好,讓他們都進來吧?!?br/>
皇上并沒有關(guān)注跟在后面穿著顯得異常格格不入的常夜,而是用眼光迎著慕磊微微笑道:“慕先生來得正好呢!”
慕磊向皇上施了禮,方才注意到這云夢齋里正杵著幾位大臣。
慕磊忙一拱手,道:“諸公都在呢?”
中書令魏之煥,大將軍郭行,刑部尚書方書友,京兆府尹許攸之,四人也都拱手道了聲“魏先生”。
“方尚書,正好慕先生來了,你且說說吧,也得給人家一個交待?!被噬线叺肋吢晕㈩┝艘谎鄣皖^不語的常夜。
吏部尚書方書友忙道:“慕先生幾日前在望安門外被截殺一案,刑部會同京兆府連夜派人往東追捕,同時八百里加急通知各處城門關(guān)隘對所有進出人員進行嚴(yán)格盤查。直到前日派出去的捕役方才發(fā)現(xiàn)了兩名殺手的蹤跡,想不到這二人速度極快,竟然已經(jīng)到了武威城。刑部的捕役協(xié)同武威守備軍近三百人將這兩人給團團圍住了,這二人見萬萬逃不出去便畏罪自盡了。自盡也便罷了,不曾想這二人竟然自盡前一把火將房子給點了。最后,只得到兩具焦炭,實在是,不知如何向皇上和慕先生交待呢!”
方書友說完不禁一聲嘆息。
慕磊忙笑道:“諸公已經(jīng)盡力了,皇上能如此重視此事已經(jīng)令我慕家上下感激涕零了,哪里還敢要什么交待。從那日四人的行動身手來看,這些準(zhǔn)保都是些死士,不可能留下活口的,連一絲痕跡也是要去除干凈的。所以方尚書,許府尹,二位著實辛苦了。魏公、郭公也跟著操心了,真是折煞慕某了?!?br/>
“哪里哪里!”四人均都謙讓一句,又道,“不知魏先生傷勢好了沒有?”
“只是皮外傷,早就不礙事了,讓諸公掛心了。”
“好了,慕先生沒事就好,不過此事還得繼續(xù)追查下去,即日起朕派一百羽林衛(wèi)守在慕府外以保先生安全?!被噬闲Φ溃澳銈冞@些人俸祿可都是慕先生掙回來的,他要是出了事,你們的俸祿可都要減半呢!”
“正是正是!”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郭四,這位可是天降祥瑞的常勝將軍???”說完慕磊的事情,皇上將話題一轉(zhuǎn),看著站在眾人之后的常夜微笑著問道。
不等郭四回復(fù),常夜忙上前一步再次行禮道:“小人常夜參見皇上?!?br/>
“哦?!”皇上不禁笑道,“你當(dāng)真是當(dāng)年那個傻將軍么?”
常夜聽得有點囧,因為他哪里記得當(dāng)年的事情,今日里他剛想去問他師父常八九,卻碰上了慕磊的拜訪和郭四的口諭,匆匆忙忙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那個“傻將軍”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拉到了這里。
所幸皇上未等常夜開口,就有接著道:“朕還記得但年去莫高窟觀新繪的菩薩經(jīng)變,許是開仁十四年吧,是吧,郭四?”皇帝瞥了一眼旁邊的太監(jiān)總管郭四不經(jīng)意地說道。
“回陛下,應(yīng)是開仁十三年?!贝筇O(jiān)郭四彎著腰輕輕回道。
“哦,是十三年,差不多了?!被实劾^續(xù)說道,“朕記得清楚,那時節(jié)已是入冬時分,早晨起來大澤邊緣俱都結(jié)了冰。那時朕剛看完佛窟出來,只聽見對面三危山下“砰”的一聲跳下去一個什么東西,然后只見‘嘩嘩嘩’水猴子一般向佛窟這邊游了過來。那游水速度之快真是前所未見,想來這敦煌城定沒有人能夠快得過他了。當(dāng)時,羽林衛(wèi)就要亂箭齊射,虧得朕阻止了。待得那水猴子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游上岸來,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敦煌八景之首?!?br/>
皇帝說得高興不已,眾人也聽得哈哈大笑起來。
“當(dāng)時,朕還給你一塊供佛糕,你可曾記得?”皇帝笑著問道。
常夜微微躬身笑道:“回陛下,以前的事我都記不起來了?!?br/>
“嗯,倒是有些遺憾。不過也好,”皇帝笑道,“既然上天降下祥瑞幫你開了心竅,以前的傻事倒是忘了也好?!?br/>
眾人皆都聽得微微點頭,看著傻小子常夜默默無語。
“郭四你可還記得,”皇帝轉(zhuǎn)頭看著大太監(jiān)道,“當(dāng)時,朕還說可惜了是個傻子,若是平常兒郎,就這矯健身姿,定能從軍入伍馳騁疆場。朕當(dāng)時高興,還欽賜他為傻將軍呢。”
“老奴當(dāng)然記得,這小子吃了萬歲爺?shù)姆鸶?,竟然沒有拜謝,傻笑一下就跑進佛窟里去了。”大太監(jiān)笑道。
皇上聽了哈哈大笑,眾人也都跟著呵呵一樂。
“看你的神情,聽你的言談,倒確實不像個傻兒了,你說說看你是怎么個天降祥瑞的?!被噬峡粗R箚柕?。
這讓常夜有點尷尬,他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過來的,頭腦里是另一個時空的人,那里的科技文明領(lǐng)先這里一千年吧?常夜心里清楚得很,這是萬萬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否則說不定自己就會被關(guān)進籠子里當(dāng)怪獸一樣觀賞了。
在皇上的問話面前是容不得時間思考的,還好失憶總是個很好的借口。
“常夜不敢欺瞞陛下,常夜前幾日一覺醒來的時候就是如今這般模樣了,之前的事情常夜當(dāng)真是記不得了。至于,是如何變成這樣,我也是不知道的。不過聽我?guī)煾刚f,我好像被人打了一掌,然后一直發(fā)燒,醒了就這樣了?!背R闺[去穿越一說,其他都老老實實說了出來。
“哦?被人打了一掌?誰有如此神力???況且,這敦煌城里膽敢有人打你傻將軍?朕可是聽說你傻將軍自從獲了朕欽賜的傻將軍后,在這敦煌城里吃東西是從來都不用給錢的呢!”皇上笑道。
常夜如今是恍然大悟,原來常輕塵說的倒是真的。他這個傻將軍的名號是皇上欽賜的,皇上都親自給他供佛糕吃,誰能給他吃的還收錢呢?況且他也就是充個饑,也吃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