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十分確定,前世祖父受封威遠侯,世襲三代。
但祖父并沒有上書請封父親為威遠侯世子,而是為沒有功名的二叔請了爵。故而自己于出嫁前一直都是威遠侯府大小姐,母親卻不是威遠侯世子夫人。
后來父親擢升正三品戶部侍郎。
大越有律,正三品上文武官員可加授爵祿;另有一律,一家不授二爵;還有一律,受爵者可論功擢爵,可依過降爵,可奪爵而覆,不得退爵而更,不得易爵而賞。
父親便從家里分了出去。
再后來,父親擢升戶部尚書加授文華殿大學士,母親從程太太變成了程閣老夫人。
不論是程太太還是程夫人,母親都是一副榮辱不驚的姿態(tài)。
程曦垂下眼瞼。
現如今,祖父還未受爵,可這次壽宴卻要大張旗鼓地操辦……祖父致仕前任正二品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僉事,六十歲那年致仕,也就是今年。
程曦想起早上葉老太太說的話。
祖父對壽宴的態(tài)度很是反復。
這一定同昭和帝的態(tài)度有關!
可惜她從前對這些事毫不關心,根本不知道祖父退后是由誰接手的那個位子。
要知道大越的武將雖在任時品級比文臣要高,但爵位授予卻很少有高于在任官階品級的。
也不知祖父被授超二品侯爵是否同他致仕有關?
另一邊周幸已去而復返,道是人已在外候著了。
袁媽媽看了王氏一眼,點頭示意周幸,便有侍女引著一位女子進得廂房來。
水磨紗制的屏風有個特點,一面望去如緞光亮瑩華,一面望去如紗輕透軟薄,又因質地極易暈染,只適合繪潑墨山水而得名。
故而站在屏風外的人只能夠瞧見里面一個模糊的影像,屏風后的王氏與程曦卻能清清楚楚地打量來人。
那女子瞧去大約三十來歲的年紀,微微垂首收頷,但依稀可見眉目清秀端方。發(fā)絲干干凈凈梳起往后挽了個纂兒,用支玉簪子固定了。身姿秀挺,雙手交疊于腹,自然的就仿佛是隨意那么一放而已。
“這是蕙娘,自小由鄙館大教習錢娘子親自教養(yǎng),如今幫著把關鄙館一眾粗使丫鬟婆子的基本禮儀教養(yǎng)?!?br/> 竟然是個教習娘子!
程曦一怔,轉頭去看王氏。
不知母親提了什么要求,竟然讓儷人館把這么個寶貝都供出來了!
周幸雖自謙說什么“粗使丫鬟婆子”,可儷人館出去的隨便哪一個,都足以到任何府上做個掌事媽媽或是管事丫鬟。
王氏仔細地看了一會后開口問道:
“娘子是何身世?可有什么親人家屬?”
見周幸要開口,袁媽媽立即說道:“還是由蕙娘子自個兒說罷,咱們太太總得聽個聲兒不是?”
周幸忙笑著點頭稱是。
那蕙娘聞言微微抬首,仍是垂著眸子,語調平和清潤:
“回太太話,奴家本是濮陽清河縣人,七歲時因水患遭難離鄉(xiāng),后以奴籍入館?!彼捳Z一頓,“與家人失散多年,杳無音訊,如今孑然一人并無親屬。”
王氏聞言略有所思,繼而道:
“你們掌柜可曾告知你若是跟我走,將要去何處?”
儷人館的規(guī)矩,通常是不會告訴他們買主信息的,因怕他們知道后生出私心來,做些小動作砸了招牌。
王氏雖沒有讓儷人館透露自己的身份,但交代了要告知他們將離京遠赴——省的日后生出怨懟來。
蕙娘點頭,敬然道:“太太光霽磊落,執(zhí)事已詳盡告知奴家了。”
王氏挑眉一笑,端起杯子喝茶不再說什么。
蕙娘便行禮退下。
第二人是個不惑之年的男子,身著及地儒袍,留著一把修飾得整整齊齊的胡子。
此人名梁有坤,周幸稱他為梁先生,介紹說他精于算數。
王氏便也問了相同的問題。
那梁有坤原是隴西商會泰州分號的一個賬房先生,家中尚有妻兒老父。只因契約到期后不愿續(xù)簽而遭到前東家報復,來到京城亦被各方打壓,走投無路下投奔的儷人館。
卻是以良民身簽的雇傭契。
下一撥是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個個白凈斯文。王氏對三人分別考校了詩詞、焚煮,又每人詳盡問了身世——其中一人還是某個犯事官宦家出來的少爺。
第四人是個武人,叫秦震。三十出頭的年紀,原是文親王府的,后被發(fā)賣至儷人館。有個九歲的兒子同他一道在儷人館里,發(fā)妻早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