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珊妮
　　“這不可能……珊妮她，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
　　從死而復生的伊琳娜口中，了解一切事情的經(jīng)過，厄里希喃喃說道。
　　“你不相信我嗎，牧師？”
　　“按照你說的，你死在昨夜……現(xiàn)在的你是怎么活過來的？”
　　“我不知道……就在黑暗將我包圍時，我聽到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我看到光芒將我籠罩?！?br/>　　伊琳娜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困惑。
　　“當我睜開眼，我看到了你，牧師……”
　　她伸出手，輕輕拂過厄里希的臉龐。
　　“你在為我哭泣?！?br/>　　厄里希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傳來一陣溫暖，就像一切不曾發(fā)生，就像她還活著。
　　“對不起……”厄里希握緊她的手，“我不該懷疑你?！?br/>　　他的手隱隱發(fā)顫。
　　松開手后，他拿過一旁的錢袋：“這是你的父親，讓我交給你的銀幣?！?br/>　　接過厄里希遞來的錢袋，伊琳娜欣喜地問：“他現(xiàn)在還好嗎？”
　　“……”
　　厄里希將眼睛閉上，好一會后，這才說道：“他死在了那些邪惡生物手中……我沒能替他接引?！?br/>　　伊琳娜用手捂住嘴，眼中露出幾分苦澀。
　　“為什么會這樣……我向神祈禱，祈禱他不要出事，但為什么，他還是……”
　　厄里希嘆息一聲。
　　“抱歉……伊琳娜，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們唯一能做的，是接受并感激這一切……”
　　“我做不到。”
　　她伸手，捂在自己的腹部，那里依稀殘留著劇烈的疼痛。
　　“我好害怕，牧師……我害怕你一走，我就又回到黑暗中……我害怕那個可怕的人又找上我……”
　　“不必害怕，伊琳娜，神會保佑你的，即便你已經(jīng)……”
　　厄里希說不出接下來的話語。
　　她怔怔地望著厄里希，眼中涌出淚水。
　　“這些銀幣，我已經(jīng)用不上了，請你拿著吧，就當是我付給你的報酬。”
　　“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遺物，我不能要，我把它帶給你，也不需要什么報酬?！?br/>　　厄里希擺手拒絕。
　　“我指的不是跑腿的報酬。我希望你能收下這些錢，替我向珊妮報仇?！?br/>　　“我會跟她問個清楚。如果情況屬實的話，我向你保證，她一定會受到應得的審判?！?br/>　　金色的光芒一點點的消散，屋中的一切恢復原狀。伊琳娜殘破的尸體躺在地上，似乎一切，都只是厄里希的幻覺。
　　他將右手緊握，掌心中殘存的溫度，向他證明那一切并非想象。
　　…………
　　“篤，篤。”
　　厄里希敲響了珊妮家的房門。
　　房門開啟，肥胖的女子探出身來，細小的眼睛打量著厄里希。
　　“牧師，我正好要找你?！?br/>　　厄里希沉默不語。
　　“你知道巴恩在哪嗎？”
　　“巴恩死在了昨夜?！?br/>　　聽他這么說，珊妮深深呼出一口氣。
　　“是這樣的，巴恩欠了我一筆錢沒還，現(xiàn)在他死了，他的女兒也死了，我沒法拿回那筆錢。請你和我一起去領主那里報備，讓我變賣巴恩的家產(chǎn)，以彌補我的損失。”
　　“那些銀器，難道還不夠嗎？”
　　“你在說什么？什么銀器？”珊妮的話語急促起來，細小的眼睛瞇成一道縫隙。
　　“你殺了伊琳娜，你這個兇手！”他怒斥道。
　　“伊琳娜死在了那些亡靈手中，我們一起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尸體，你是不是糊涂了？”她努力地辯解。
　　“伊琳娜已經(jīng)將一切告訴我了，你去和領主辯解吧！”
　　“等等……你難道學了異教徒的秘法？”她面色一變，身體微微顫抖。
　　厄里希沒有回答。
　　她的眼神瞥過四周，最終停在了厄里希身上。
　　厄里希還沒反應過來，一張肥碩的臉，占據(jù)了他視線的全部。
　　在一股巨力的作用下，他被重物壓在身下，渾身的骨骼發(fā)出脆響。
　　“我本來不想這么做。”就在厄里?？煲簧蠚鈺r，他的身上，珊妮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是你逼我的。”
　　匕首刺入厄里希的腹部，疼痛充斥著他的腦海。
　　格倫常年的鞭撻，讓他在劇痛之下，依然能保持冷靜。
　　絕境中，厄里希沒有反抗，也沒有任命，而是大聲念誦著禱文。
　　“神啊，求您醫(yī)治我，我便痊愈！拯救我，我便得救！”
　　珊妮面色一變，剛想捂住厄里希的嘴，遠處卻傳來一陣充滿威嚴的話語。
　　“你們在做什么？”
　　她抬起頭，只見一個身著華貴禮服，腰間持佩劍的少年，正冷冷地看著她。
　　她吞了口唾沫，少年身上的禮服由絲綢制成，那是只有貴族才有資格穿的服飾。
　　“貴族老爺，我發(fā)現(xiàn)了異教徒的殘黨！昨晚的亡靈，說不定就是他弄出來的！請您趕緊處死他！”珊妮大叫道。
　　厄里希的嘴被珊妮死死捂住，任憑他怎么掙扎，都無法擺脫珊妮的控制。
　　回答珊妮的，是少年手中寒光閃爍的劍刃。
　　“放開他。”
　　珊妮面色一變，但也只能照做，抽出插在厄里希腹中的匕首后，還不忘用力踢他一腳。
　　厄里希掙扎著爬起身，捂住腹部的傷口，高聲道：“男爵大人，她趁著昨夜的動亂，殺害了一名無辜的人，請您仔細審問她！”
　　“他在胡說！異教徒的話是不可信的！”珊妮狠狠地瞪了厄里希一眼。
　　少年掃過兩人，最終停在珊妮身上：“放下武器，跟我去見葛希思領主，證明你是無辜的。”
　　“什么？”珊妮背后流下冷汗。
　　“你不敢去嗎？”少年一步步向她靠近。
　　珊妮不由自主地后退，后背卻撞在了堅硬的墻壁上，她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該死的……”她眼神沉了下來，“你們都去死吧。”
　　她縱身沖向少年，雙手持著匕首猛然刺出。
　　少年像預演了千百次那樣側身，準確避開匕首的同時持劍上撩。
　　血液撒向天空，珊妮的兩個手掌，連同匕首一起飛向一旁。
　　她痛苦地倒在地上，發(fā)出哀嚎。
　　少年抬手，正要一劍刺向她的咽喉，卻被厄里希擋了下來。
　　“你想救她？她剛才差點把你殺了?！鄙倌暧行┢婀值貑?。
　　“我想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向神懺悔，靈魂得到接引。”厄里希神情低落地說道，“每個人都有向神懺悔的權力……即便是一名罪孽深重的人?！?br/>　　少年深深看了他一眼。
　　“這就是你那天阻撓行刑的原因嗎？不是因為你和犯人的交情，而是因為，你想要接引他們的靈魂?！?br/>　　厄里希不答，只是望著少年。
　　“我準許了?！彼麑⒁粋€藍色小瓶拋向厄里希，“這些圣水，能穩(wěn)住她的傷勢，我會讓葛希思不要插手這件事，做你想做的事情吧?！?br/>　　說完，他擺了擺手，徑直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厄里希，將圣水涂抹在珊妮手腕的斷口處，替她止住身上的傷勢。
　　…………
　　“牧師，你做到了！”
　　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望著被綁在長桌上，失去手掌的珊妮，伊琳娜發(fā)出歡呼。
　　“我答應過你，伊琳娜，會讓她受到應得的懲罰?！?br/>　　伊琳娜用力點了點頭，將匕首遞到厄里希手上。
　　“殺了她吧，厄里希?！?br/>　　他驚訝地張了張嘴：“我沒有準備殺了她，我會用接引儀式，將她的靈魂送到該去的地方。”
　　伊琳娜也有些意外：“就連我的父親，靈魂都沒有被接引，她有什么資格享受這個待遇？”
　　“所有人都有這個資格，不論他們曾做了什么。我無法接引所有即將死去的人，但我會盡力去做到這一點。”
　　“牧師……如果她在接引時，恭敬地向神懺悔，會發(fā)生什么？”
　　伊琳娜死死抓住厄里希的手臂。
　　“她的靈魂將前往云中城，永遠生活在愛與寧靜當中?！倍蚶锵㈩^低下，不去看伊琳娜的眼睛。
　　伊琳娜帶著哭腔地說：“有資格前往云中城的，是我和我的父親才對，而不是這個兇手！我永遠也不會原諒她！”
　　厄里希抬頭，看著她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心中不是滋味。
　　“牧師……”她的聲音沙啞而堅定，淚水掛滿臉龐，“除了我的父親外，你是唯一一個，愿意為我挺身而出的人，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的英雄?！?br/>　　她伸出手，握在厄里希持著匕首的右手上。
　　“這些話，我再也沒有機會活著跟你說了，她毀了我的一切……就當是為了我，殺了她?！?br/>　　金色的光芒逐漸消退，伊琳娜殘破的尸體，重新出現(xiàn)在厄里希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