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央打小到大是很少直接跟人打架的,身邊從來不缺人使喚。
長到二十年來與人發(fā)生的沖突不計其數(shù)。在這數(shù)不清的次數(shù)中,絕大部分沖突對象當(dāng)時打死她的心都有的。
然后真正付諸行動的那小小一部分,在這龐大的基數(shù)下,依舊不算少。
但祝央被成功攻擊到的次數(shù)一只手就能數(shù)完,這個次數(shù)就約等于她真正跟人動手的次數(shù)了。
沒什么經(jīng)驗(yàn)可言,所以女生氣急了打架什么雞飛狗跳的架勢,在她這里演繹得淋漓盡致。
只見她一把揪著女鬼的頭發(fā),把人上半身從鏡子里拽了出來。
拉到面前上手就一頓削,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抽在人家腦袋上。
邊打邊罵:“嚇人是吧?”
“七竅流血是吧?”
“爛臉是吧?”
“頭發(fā)給你拔光信不信?”
“都說了嚇就嚇,別惡心人。破游戲公司的女鬼全是流水線培訓(xùn)出來的嗎?來來回回一個配方的傻樣?!?br/>
“上一個怎么死的沒打聽過?個破鞋拔子臉的倒霉樣,真以為自己是女鬼中的一枝花了?”
“換我的臉,你這傻樣配嗎?上一個登月碰瓷的怎么死的?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做鬼就能沒有自知之明了?慣的你們。”
女鬼身子傾斜,頭也被抓住了,根本沒法保持平衡,這個姿勢基本上就是反抗無能。
這家伙看著又瘦又嬌,沒料到兩只柴火棍一樣細(xì)的手臂特么力氣這么大。
女鬼被打得腦殼嗡嗡直響,就跟有人拿著磚頭兜頭往她頭上一下下的敲,從沒料到死都死了還得擔(dān)心腦震蕩風(fēng)險。
“嗚嗚~~”女鬼拼命掙扎,接著就聽到‘嘶啦’一聲。
她腦袋一松,不可置信的抬頭,見對面那碧池手里拽著好大一把頭發(fā)。
那滿滿一把的分量,對于每個女人——女鬼——不,長毛雌性來說,都是讓人崩潰的致死量。
女鬼顫顫巍巍伸手摸上自己的頭皮,果然禿了好大一塊。
整個頓時就瘋了,一聲凄厲的慘叫頓時響徹云霄。
“啊——嗝!”
才叫一半,聲音又被生生砍斷,就跟被踩著脖子的鵝。
正是祝央見她大張著嘴尖叫,抄起洗手池邊的一塊肥皂就給扔她嘴里去。
那肥皂還是邱老師的,用來手洗貼身衣物和襪子。
仿佛每個女鬼都有那份技能,就是把嘴張到臉部比例的二分之一還大。
不然這么一大塊肥皂還塞不進(jìn)去。
女鬼一個不防,直接把肥皂吞了下去,然后打了個嗝,打出幾個泡泡。
她都懵了,這時聽到動靜的其他房客紛紛跑了過來。
人太多她不得不撤退,不過李立他們幾個腳快的,在她消失之前,是清清楚楚看到鏡子里一個女鬼捂著青腫的臉和半禿的后腦勺,抽抽噎噎的逃走的。
這狀況在他們在聽到慘叫,以為是鬼怪發(fā)動試探性第一次攻擊,然后祝央被嚇得慘叫的場景全不一樣。
女鬼狼狽而遁,而祝央一臉囂張的站在洗手池前呼了口氣,一副‘還沒熱完身辣雞就退了’的意猶未盡感。
真的,照這陣仗,剛才那聲慘叫是誰叫的還說不定呢。
陸辛來到祝央面前,倒是沒問這顯而易見的前因后果。
只問道:“走了?”
祝央點(diǎn)點(diǎn)頭:“在這兒失蹤那女的和房東老婆分別長什么樣?”
“哦哦,這個我查到了?!蓖糨砹ⅠR翻出手機(jī)。
畢竟是刑事案件,而且女生的家人在這邊也拼命的找過人,當(dāng)時尋人啟事都沒少貼,照片還是不難搞的。
汪蓓打開保存下來的圖片,祝央看了看,果然就是剛剛那女鬼。
她撇了撇嘴,嗤笑一聲:“辣雞!”
李立他們本來對鬼怪提前在索魂夜出現(xiàn)這事,心情是很沉重悲觀的。
像以往的恐怖游戲中,一旦有一個玩家見到了鬼或者遭受了攻擊,其他人都不免人心惶惶。
因?yàn)樗麄兯腥说牧觯诠砉置媲岸际且粯拥?,早晚都會輪到自己?br/>
可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心里的慌張被天雷陣陣的懵然給壓下去的。
懵就懵吧,反正認(rèn)識祝央開始,這種情緒已經(jīng)變成了常態(tài)。
可到底得多神勇的女壯士,才能在新手第一場照面反倒把鬼弄得屁滾尿流的?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先前羨慕人家選拔賽的通關(guān)評價高,以為小女孩兒誤打誤撞運(yùn)氣好。
可現(xiàn)在看來,明顯或許人家就是和鬼硬剛過來的。
頓時對這暴脾氣的大小姐肅然起敬,同時這對人對鬼兩手抓兩手硬的本事,也讓人無端多了層信心。
這時其他租客也披著睡衣出來了,不光二樓的邱老師一家,一樓的房東和崔小姐他們也聽到這動靜上了樓。
只是同住在二樓的吳越卻沒有開門出來。
邱老師擔(dān)心道:“祝小姐,剛剛聽到了叫了好大一聲,沒事吧?”
房東也問:“看到耗子了?”
祝央才不替鬼背鍋,面無表情道:“不是我叫的。”
“咋不是你呢,剛才那么大——”房東正說著。
就聽祝央又強(qiáng)調(diào)一句:“不是我叫的,我的聲音沒那么難聽?!?br/>
那在場人耳朵又沒聾,最后還是汪蓓見這大小姐實(shí)在不肯委屈求全,總不能跟npc們解釋是鬼叫的吧?
于是主動背了鍋:“我,我叫的,看到蟑螂了。”
眾人這才松口氣,房東笑呵呵道:“汪小姐是北方人吧?習(xí)慣就好,習(xí)慣就好!咱們南方蟑螂就是多?!?br/>
“這兒還有蟑螂?”話音一落就聽到個聲音嫌棄道。
房東立馬想抽自己嘴巴,果然下一秒那千金小姐就使喚開了。
“哈我發(fā)現(xiàn)你這兒真是寶藏啊,每天都能翻新挖出驚喜,有蟑螂你還得意了是吧?你騎著它上小學(xué)呢這么親?”
房東深知這□□難纏,但也不敢得罪這幾個有錢大戶,每天光跑幾趟腿給的小費(fèi)就能抵旺季一天營業(yè)額了,可不得鞍前馬后的伺候?
尤其這成天拿下巴看人的大小姐,刁鉆難伺候是一回事,但大方是最大方的。
于是忙道:“這——老房子了,不過清潔衛(wèi)生您是放一萬個心的,不信你問邱老師,人家邱老師這么勤快的人,都只有夸的份。”
“這我不管,我的標(biāo)準(zhǔn)是隨隨便便能打馬虎的?明天你就得打蟑螂,順便給全房做大掃除,李立他們反正有空,就跟你一塊兒做?!?br/>
“我白天出門,晚上回來要看到整個房子邊角沒一點(diǎn)灰塵。”
房東聽了臉色一變,強(qiáng)笑道:“那您這不是為難我嗎?這么大棟房子,找專門的清潔工都要收拾兩天呢?!?br/>
祝央不耐打斷他:“那你付給清潔公司多少錢?我給你十倍,只強(qiáng)調(diào)兩點(diǎn),速度!效率!”
說著嗤笑道:“就你這邋遢樣,該不會只做表面功夫,背地里打開地板墻縫還藏著死耗子尸體吧?”
房東一直討好諂媚的嘴臉在聽到藏著尸體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睛里閃過一絲兇戾,不過他低著頭,沒讓眾人看見。
話都說得這么不留余地了,也只得答應(yīng)明天的折騰。
回到房間,祝央就對李立他們道:“喏,光明正大跟著他的機(jī)會給你們了,現(xiàn)在房東這條線的鬼怪都已經(jīng)現(xiàn)身了,想必現(xiàn)在能找到點(diǎn)有用的東西了。”
李立本來還琢磨怎么把搗鼓的工具派上用場,祝央就立馬把能在全房到處轉(zhuǎn)悠而不被懷疑的辦法遞到了面前。
老大太能干,辦起事來簡直不要再簡單愉快。
而絲毫沒察覺心里已經(jīng)默認(rèn)這個四人臨時團(tuán)體的頭兒已經(jīng)是祝央了。
第二天一大早房東就出門買蟑螂藥,祝央下樓出去吃早餐的時候,正好碰見高中生去上學(xué)。
她想都沒想就一把將人拉到院子外,把人逼到墻角。
對高中生道:“走這么急干什么呀?昨晚不還跟我搭話嗎?我還沒回答呢?!?br/>
吳越這時看著跟往常沒有差別,聽到祝央這話,眼中反倒多了絲驚恐。
仿佛是不想知道這答案的。
可這由不得他,只聽祝央慢吞吞道:“我不知道什么人皮啊,就是摸著像而已,難不成真的是?”
“你可別嚇我啊,光這可能我昨天已經(jīng)洗了半天手,要真這樣,我的手還要不要了?”
吳越連連搖頭,一時間手足無措。
祝央笑了笑:“這還差不多?!?br/>
然后居然也沒再說什么,就放人走了。
這下饒是陸辛也拿不準(zhǔn)她的用意,不過他也沒問,很多事順其自然等謎底揭開的時候更有趣。
但他卻提起來另一件事:“你在選拔賽中得到了技能?”
用的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祝央也不否認(rèn),她不覺得這是得死死捂住的秘密。隨著恐怖游戲的劇情加深,需要應(yīng)付的鬼怪出現(xiàn),總要用到的。
但一般人并不會往那邊想,選拔賽說起來難度不高,但畢竟一來就顛覆世界觀的,通常預(yù)備役通關(guān)評價不會很高。
s級初始評價的更是在整個游戲的玩家中都屈指可數(shù),更別說爆出技能書。
李立和汪蓓見識她懟鬼怪厲害,那也只是贊嘆她心理素質(zhì)層面的,而造成傷害的方法,他們還是慣性的認(rèn)為祝央是使用新手大禮包里面的符紙。
或者她初始積分高,還買了別的什么道具,總之壓根不會往得到技能這種對于新人來說駭人聽聞的方面想。
但陸辛卻很清楚使用技能和道具的差別,老實(shí)說饒是知道她腦子靈活,擅長作對。
能做到這一步也讓他吃驚不已,不過前期能積累這么高的原始資本,這倒是驚人的意外之喜。
祝央?yún)s反問他:“你呢?也有技能嗎?”
陸辛點(diǎn)頭:“有!”
本以為祝央要問他是什么,她卻問:“有多少個?”
陸辛嘴唇微張,有些訝異,隨即神情是漫不經(jīng)心的坦然。
看著她的眼神也多了一絲笑意:“很多?!?br/>
祝央不怎么驚訝,不過這家伙倒是隨時隨地都對她的試探不加掩飾,這份平和的坦然中,正是極致的傲慢和自信。
祝央不是個有了強(qiáng)勁隊友就將希望交付他人的人,隨之而來的反倒是躍躍欲試的競爭感。
她挑眉看了眼陸辛:“我會比你更多,很快?!?br/>
兩人又在外面轉(zhuǎn)了大半天,期間收到不少汪蓓發(fā)來的信息。
比如他們在別墅發(fā)現(xiàn)的一些可疑之處,但最后大都無功而返。
下午的時候突然發(fā)了一個消息過來,說是房東真的打算把騷擾崔小姐那個跟蹤狂放進(jìn)她房間,美其名曰是要在里面布置驚喜。
李立他們早上趁房東出去買蟑螂藥的時候,把竊/聽/器黏前臺抽屜縫下。
期間偷聽到房東和那跟蹤狂打電話,說是時間就定在下午,因?yàn)榇扌〗憬裉焐习字邪?,晚上□□點(diǎn)就回來了。
聽兩人的對話,倒是把人家單身女孩子的作息規(guī)律摸了個透。
汪蓓問她要不要阻止這事,或者干脆提前把那跟蹤狂提腳揍一頓。
對于這種人,任何腦子正常的女人聽了這打算都有種癩/蛤/蟆掉腳背上一樣的頭皮炸裂。
祝央?yún)s告訴他們不用,她對汪蓓道:“這種神經(jīng)病,你揍他一頓,他還當(dāng)是自己愛情路上的苦難考驗(yàn),自我感動覺得偉大得很呢。”
汪蓓知道她有百般法子收拾人,遂也就放任自流。
不過這一天下來,饒是借著打蟑螂的理由把整棟別墅每個角落都翻遍,也沒多大發(fā)現(xiàn)。
李立跟他們道:“我連每一寸墻壁都敲過了,實(shí)心的,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地下室之類,閣樓也重點(diǎn)關(guān)注過,里面除了一些廢棄家具沒別的?!?br/>
這讓忙了一天的兩人有些沮喪,祝央就干脆叫他們兩人出來吃晚飯。
這次高檔牛排餐廳的頂級料理都沒讓兩人心情變好,畢竟這時間一天天過,揭秘的線索倒是顯得整個游戲越來越兇殘,但相應(yīng)的他們卻沒找到任何實(shí)用的道具。
比起祝央和陸辛的沒心沒肺,兩人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他們出來得早,既然用餐氣氛不濃,便回來的也早。
結(jié)果上樓便聽到對門邱老師家傳來巨大的動靜,不絕于耳的打砸聲還有男人的咒罵以及女人的抽泣。
得,崔小姐這邊的好戲眼看就要上場呢,這邊又演上了。
祝央突然在走廊盡頭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她走了過去,就看到邱老師的兒子小明坐在地上,緊緊的靠著墻壁,低著頭,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感覺到面前有人,便抬起頭,黑溜溜的眼睛里滿是淚水。
看到是她,那沉默乖巧的臉蛋中閃過一絲懇求,但到底沒有說出求助的話。
小孩兒想法簡單,小明在暴力的環(huán)境中長大,于他眼里,父親就是壓在他和媽媽身上的大山,他聽?wèi)T了外公外婆拿他做幌子逼迫媽媽永遠(yuǎn)和爸爸綁在一塊兒。
也見慣了周圍所有人事不關(guān)己的勸和,周圍世界的一致態(tài)度讓小孩兒內(nèi)心暗無天日。
可直到那天晚上這姐姐一本子抽過來,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父親的暴力被成功阻止的,還有這姐姐可厲害了。
即便昨天爸爸看樣子又想打媽媽,但姐姐眼神一瞟,當(dāng)晚居然安然度過。
今天爸爸喝了酒,回來聽房東說姐姐他們?nèi)ジ邫n酒店吃飯,要吃很久才回來,這才動的手。
祝央抿了抿唇,講道理她沒這么爛好心,在她看來家暴的渣男固然可恨,但承受著家暴卻沒有勇氣反抗,就因?yàn)椴桓颐鎸χ車拈e言碎語,選擇待在舒適區(qū)里,甚至保護(hù)不了孩子讓他童年不幸的女人也沒多好。
她這種強(qiáng)勢自信的人,是打從心里鄙視邱老師這種母親的,所謂‘幫’他們,也不過是一種要死別死她面前礙她眼的冷酷出發(fā)點(diǎn)。
可這會兒看到小明的眼神,祝央總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她吐出一口濁氣,認(rèn)命的轉(zhuǎn)身往回走。
走到邱老師一家的房門前,提腳一踹——
‘砰’的一聲房門被踹開。
此時屋里已經(jīng)是一片混亂,桌子凳子全翻倒的,床單被子也卷地上。
邱老師卷縮在地上,她丈夫正用腳踹她,手里還拿著一個筆記本。
在祝央他們破門進(jìn)來之前,正大聲朗讀——
“遇見他那一刻,我的世界冰雪消融,整顆心發(fā)出枯木逢春的歡愉——你他媽是母/狗呢,見個男人就發(fā)/春——”
話說到這里被一聲巨響打斷,回過頭卻看見對面那女煞神回來了。
邱老師的丈夫渾身一激靈,酒都醒了大半。
祝央?yún)s是涼涼一笑:“喲!念劇本呢?”
不待他回答就兀自鼓掌道:“不錯不錯,大晚上的追憶似水年華?沒想到你家這生活格調(diào)挺有深度的?!?br/>
接著臉上的笑容一收:“那也讓咱們品品您的故事唄!”
這話是對邱老師的老公說的,她老公聞言,忙連連倒退。
人都踹門進(jìn)來了,動不動手是眨眼的事,忙道:“對不起,不知道你們回來,吵到你們了,我們馬上收拾?!?br/>
但這哪里還有他說話的余地?
祝央眼神一遞,李立他們就上去逮住了人,汪蓓先把小明帶到她們房間喂蛋糕去了,接下來的場面有點(diǎn)難看,就不方便小孩兒觀賞了。
祝央走前面,后面人揪著邱老師的丈夫跟著,最后面還贅著邱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