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初秋時節(jié),而梁王府敕建彩樓的樹影寒枝之間,竟是數(shù)聲寒鴉烏翅掠過,更兼連翹笑得蹊蹺,教人不禁打著寒顫起一身雞皮疙瘩。
祿綏的手下十分賣力將連翹反手押著,卻止不住她連聲的慘笑。
梁王猛地從云霧里驚醒。
“連翹,你很聰明,咬了小長樂一口不過是逼著他為你翻案罷了,小長樂果然不負(fù)你所望。好,很好,本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小長樂的三十六計謀有朝一日用在本王的身上。”
白裳依然似雪,面龐依然如霜,目光尖利若冰凌。
而魏蘼內(nèi)心的盔甲已然可以抵御那朝她射來的厲目寒光,不再畏懼,亦不會再有絲絲漣漪。
“不錯,小長樂如此費心費力,不過是想讓你們也嘗嘗百口莫辯的滋味?!彼湫Γь^迎著他的目光,足以勝過他的冷他的尖他的利。
兩兩相望,四目對視,百感如風(fēng),卻已是誰也傷不到誰的境界了。
良久,梁王退開了一步,將紀(jì)清悠扶了起來。
“本王倒要看看,小長樂你終究如何讓本王的王妃百口莫辯。你手里的牌不就是米伯么?一個米伯,說明不了什么?!?br/>
魏蘼收回了倔強(qiáng)對視的目光,倒是有些詫異:“王爺怎么知道小長樂打米伯的主意?”
“呵,”梁王一聲冷哼,“本王當(dāng)然記得某人對某種氣息特別敏感?!?br/>
當(dāng)魏蘼趴在地上對著那片碎枯葉深嗅的時候,梁王雖然離她很遠(yuǎn),卻已然明白那片葉子的出處,及至她將細(xì)小的泥沙流落他的掌心,便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
梁王沒有聞到某種氣息,卻可以從某人的表情上判斷出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氣息。
他與她,近到彼此息息相通,卻又遠(yuǎn)到參商不見。
“呃……”魏蘼的心顫了一顫,那層層包裹著的防護(hù)甲似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用了十二分的定力,方才于瞬間修復(fù)起來,又變得堅硬無比。
就算他能夠看透她的心思又如何?還不是不懂她不解她!
祿綏一個激靈,才發(fā)覺派去福履園請米伯的兩名手下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趕忙又派了兩名手下去請。
“說的可是那位米嬤嬤的丈夫米伯?姐姐與我自從來到梁王府,與米伯不過是一面之緣。一個挑水澆花的老園丁而已,我就不信小長樂居然可以拿他與我姐姐做什么樣的文章,又憑什么能夠讓我姐姐嘗什么百口莫辯的滋味,說來倒讓人笑掉大牙?!?br/>
“謹(jǐn)言姑娘還是護(hù)好您的大牙吧,否則大姑娘家的,掉了大牙,不好看?!?br/>
魏蘼的冷聲震得張謹(jǐn)言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捂住了嘴,仿佛大牙朝夕不保。
“小長樂入府已數(shù)月,亦在福履園住過些日子,卻是今日方才曉得米伯是米嬤嬤的丈夫。而謹(jǐn)言姑娘才來幾日,這么快就通曉府中下人了?正如你所言,一個挑水澆花的老園丁而已,淹在梁王府?dāng)?shù)百號宮人之中,半顆水花都不濺,小長樂不得不佩服謹(jǐn)言姑娘的識人之廣。說來真是慚愧,是小長樂孤陋寡聞矣。”
紀(jì)清悠依偎在梁王的懷里久未作聲,這時見自家妹子步步吃虧,便穩(wěn)了穩(wěn)心緒,應(yīng)聲道:“本宮無論如何是皇上御賜梁王府的正妃,掌管王府大小事宜為王爺分憂乃理所應(yīng)當(dāng),了解府中人事便是首要職責(zé),有何不妥?米伯既是王爺乳母之夫,本宮稍有禮數(shù)往來,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