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蘼的眼睛從梁王與紀清悠交握的雙手上移開,在屋內(nèi)隨意逡巡,突然,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悠游西番志趣圖》上,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梁王近來所致力之事,不就是盡力促成西洋之策的維續(xù)嗎?一旦事成,她便想方設(shè)法為爹爹討個外放的官職駐留長樂港以應(yīng)三保官船,這樣既名正言順,又可遠離梁王的眼皮底下,可謂萬全。
這么一想來,心中便有了底數(shù),未免得意忘形,卻忽略了此刻紀清悠一眼瞥見她瞅著繪本兩眼放光的樣子。
紀清悠立時警覺起來,一個眼神示意之下,張謹言便立即走上去,將《悠游西番志趣圖》收起藏過了。
魏蘼聳了聳肩,暗罵了一聲:“鼠目寸光之輩?!?br/>
她打的并非區(qū)區(qū)一本繪本的主意,而是西洋大計,若能事成,則魏家之??山?。
“王爺、娘娘,鄭參將求見。”
隨著通稟之聲落下,第一興奮的便是楊蓼蕭,眼巴巴地望著梁王,這些日子她天天在梁王府晃悠,就是等著見鄭文銘哪。
梁王解得其中風情,微微頷首:“教他直接到彩樓來見吧?!?br/>
“王爺?!编嵨你憦拈T外一路奔來,手上擎著一樣?xùn)|西,“王爺您看這是什么?”
魏蘼的心撲通地猛地一跳,那是真正的長樂港的面糖鮫人哪。
“面糖鮫人!”梁王的驚喜從眼中直到眉稍,卻又于轉(zhuǎn)瞬之間變做了一聲驚呼,因為鄭文銘好死不死的,只因跑得太急,“啪”地一聲,將面糖鮫人砸落地上。
“呃……對不起?!编嵨你懸荒樀木趩?,抓耳撓腮喃喃道,“大老遠地從長樂港帶回來都沒弄壞,偏偏在王爺跟前這么不給面子,唉?!?br/>
“罷了,這是它的命數(shù)?!绷和跣奶鄣乜粗厣系乃樘瞧瑩u了搖頭,“可惜了?!?br/>
“原來鄭兄這些日子是去了長樂港。咦,鄭兄,你怎么會大老遠地從長樂港弄這么個玩意回來?廟街上多了去。”楊蓼蕭瞧了半晌,沒瞧出這么個玩意有什么新奇之處,得以入了一向恃才傲物的梁王的法眼?
“唉,楊姑娘你有所不知,廟街雖有,卻是不同。”
當日在濟南官驛,梁王得知三保太監(jiān)要前往長樂港,便吩咐他們帶只面糖鮫人回來。后來因為應(yīng)天之故以及先帝駕崩,長樂港并未成行。
半月前三保太監(jiān)令鄭文銘前往長樂港察看水情,他便想起這事,小心冀冀地將面糖鮫人捧在手上帶了回來,卻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千里迢迢將它弄了回來,這一路上沒少費我功夫。唉,也不知是它的造化不夠,還是與王爺?shù)木壏治吹?。?br/>
一句話說得紀清悠眼淚都快掉下來。
若是能夠親手接過梁王的面糖鮫人,這一生與這顆心也算是塵埃落定了,偏偏造化弄人,見到面糖鮫人那一刻的驚喜隨著它的碎落而變得涼涼。
魏蘼望著滿地碎片,心中亦是千般滋味,萬般頭緒,理不清。
濟南官驛,早在梁王大婚之前,那時候的他,想將面糖鮫人贈與誰?
若是今日這只面糖鮫人未碎,他真會將它交到紀清悠手里嗎?答案是,他會,尤其當著她的面,他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