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夜色清幽,一輪銀月漸漸地隱入云岫之中。
潭柘寺燈火通明,寺僧通夜為老方丈誦經(jīng)。
萇楚依舊如松般直立于禪房外,忠心耿耿守護(hù)著兩位王爺。
梁王酒酣憊懶,睡得沉靜,只是在那閑適之中,眉心一點微蹙依舊。
太子則斜坐于側(cè),抱著酒壇子,啜飲一口,看一眼梁王。
“小九,你雖是不肯叫我一聲長兄,然身處險境你卻能一醉方休,睡得如此恬適,是因你心中明白,有長兄在,必不能讓他人傷你毫發(fā)。你既信長兄,又不信長兄,又怎知長兄亦是千萬般難為?”
太子嫡長,比梁王年長十春,自小便對梁王最是疼惜。
長兄如父亦如友,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漸漸地疏離。
大約就是父皇登基冊封太子的時候開始的吧。
梁王再未喚過他一聲長兄,一應(yīng)禮數(shù)中規(guī)中矩。
他日他為君,他為臣,不可僭越,太子未登基就已深感高處不勝寒。
而如今,誰為君誰為臣,并無定數(shù)。
“小九,你生來非我凡間物,并無朝堂問政心,長兄知你,但他人不知啊。小九,長兄答應(yīng)你,無論朝局如何變幻,誓必保你及你的母妃安然。你萬萬信長兄?!?br/> 梁王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太子欲為他掩被,卻打翻了酒壇,驚醒了睡夢之中的梁王。
梁王打了個呵欠,酒醒大半,只是有些懶散地將雙臂枕于頭下,不想起身。
“太子殿下,臣弟失禮了?!?br/> 太子斜乜了乜他,苦笑道:“若對太子殿下,你便是失禮。若對長兄,則不然。你是要太子殿下治你的罪呢,還是讓長兄疼你惜你,自己慢慢思量。”
梁王知太子惱他不肯叫長兄,笑了一笑,仍自閉了口。
這一聲長兄,始終再叫不出口。
“太子殿下,王爺,都醒啦?”
萇楚開門來探看,警覺之心總算可以是稍稍放一放,歇一歇。
“萇楚,怎么只你一人守著,小長樂呢?”
“這……”萇楚摸摸腦袋,方才想起,似乎天黑之前就沒有見到小長樂了。
梁王并不以為意,懶懶說道:“這小奴才心思機(jī)巧,想是尋著個地兒偷懶睡覺去了,應(yīng)是不會太遠(yuǎn)。萇楚,你就近尋一尋便是?!?br/> 然而萇楚在附近尋了幾遍,都沒有找到長樂小公公,問遍了整個潭柘寺,寺僧也說沒有見到他。
萇楚回想著:“天黑之前還見他在那閣樓上沖我揮著胳膊喊叫,后來就不見了,我當(dāng)他是玩鬧,并未曾留意。”
三人奔上毗盧閣,而樓門深鎖。
“阿彌陀佛。居士應(yīng)是看花眼了,毗盧閣乃敝寺藏經(jīng)重地,樓門亦是長年落鎖,無方丈之意不可隨意出入……”
潭柘寺暫代方丈之職的長老腰間掛著一大串鑰匙,其間最大的便是毗盧閣的大銅匙。
萇楚堅持他確實見到小長樂在毗盧閣上朝他叫喊揮手,長老無奈,只得打開樓門。
然而搜遍了整個毗盧閣,未見小長樂。
直到此時,梁王方才覺得,情勢似乎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