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來探望滕王,以小金佛為禮,這似乎有點匪夷所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小金佛幾乎成了黃儼的指代。
然而太子殿下除了噓寒問暖之外,什么也沒有說。
昨夜回城已是深夜,而太子殿下今日一早就趕到滕王府來送上這么個小金佛,究竟是何用意?
梁王百思不得其解。
“我亦不得其解,直至后來我得了一樣?xùn)|西,才是急請你來的緣故?!?br/> 滕王說著,指了指木幾上一個匣子,從一開始,它就一直放在那里。
魏蘼依令打開木匣,只有一紙兩字。
正書一個“孤”字。
背書一個“君”字。
魏蘼不禁瞪大了雙眸,梁王則倒吸了一口寒氣。
“那瞎眼老道留下這么個字,害得而今我被逼著大婚來破孤。難道,他故伎重演,也給塏兄留下這個字?”
滕王搖了搖頭:“孤字,可解為孤身,獨也,亦作天下獨一。垍,你上知千秋,下知萬代,卻怎么忘記了,此字最根本之意。孤,君也?!?br/> 梁王渾身一震,望著那孤字,倒退了一步,不住地?fù)u頭。
“不,牽強附會而已?!?br/> “或許真是牽強附會吧,但此時間滿京城已是沸沸揚揚,大約也已經(jīng)傳進宮里去了。太子殿下匆匆忙忙趕來探我,應(yīng)該即是此意?!?br/> “不,這是有人給王爺下套?!蔽恨虑娜煌艘谎哿和酰⑽磳⒔ㄎ呐f部一事說出,看梁王的臉色,似乎暫時并無追查鄭三合之意。
梁王撫額長思,良久,說道:“此事應(yīng)是漢王所為。他屢次派人刺殺我與太子不成,今又出此離間計欲教我與太子鷸蚌相爭,他坐收漁翁之利?!?br/> 滕王冷笑:“縱使?jié)h王離間,也需有人愿者上鉤,所謂蒼蠅不叮無縫之卵,他既是有心除你,這幾句市井流言,足矣。”
“可是,太子殿下若是要害王爺,昨日又為何趕到潭柘寺去為王爺擋殺刺客?”魏蘼忍不住說道,這個問題實在已經(jīng)困擾了她一夜了,“我看得分明,那些刺客身上的腰牌是黑字銅牌?!?br/> “錦衣衛(wèi)!”滕王被嚇了一跳,從座中蹦起,連聲地咳嗽,梁王急切為他斟水喂服方才漸漸地平伏。
錦衣衛(wèi),宮中最高等級侍衛(wèi)及密探,唯聽令于圣上一人,而他們出現(xiàn)在潭柘寺刺殺梁王,難道……
其實魏蘼亦被滕王與梁王二人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錦衣衛(wèi)她聞所未聞,但很顯然來頭非同一般,她尚不能判斷這其間的利害關(guān)系。
“潭柘寺什么情況?”滕王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魏蘼這才將潭柘寺前前后后的事情說了一遍,小心冀冀地掏出了一片白蘼花瓣,那上面沾了點點棕褐色的粉末,是昨日乘眾人不備偷偷藏起來,待尋個機會去查清究竟是什么毒。
她感覺到了梁王向她投來責(zé)備的眼神,知是責(zé)她對他有所相瞞。
滕王將那花瓣拿起嗅了嗅,將它投入了火爐里,說道:“蟾酥。”
滕王多病,卻是勤奮好學(xué),尤其對于醫(yī)書方略多有研習(xí),對各類毒物了然于心。
若說之前的黑字銅牌讓梁王的心涼了半截,那么,這“蟾酥”二字則令他完完全全變得透涼徹骨。
蟾酥,乃劇毒,太祖洪武年間已頒旨禁用,私藏者滅九族,因而民間醫(yī)館并無此方,只有宮中太醫(yī)院尚有少量留存。
沒有御批,是不可能拿得出這種禁藥的。
那么,一切不言而喻。
“為什么?”
爐火已漸熄,但空氣變得愈加地窒悶。
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攫取了魏蘼的心,尤其她得知劇毒蟾酥的出處后,止不住地顫栗。
盡管她讀過千秋史書無數(shù),仍是不敢相信,這人人欽羨的帝皇家,竟然真的可以做到無父無子無兄無弟。
是乃孤字的真正含義,高處不勝寒。
然而她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心心念念的梁王,即將去面對的最為殘酷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