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前方傳來一陣騷亂,南廬淵抬眼看去,只見巨大的花燈簇中,著一身華美繡龍白袍,頭戴白玉珍珠垂絲冠,身披一條綴流蘇銀狐裘的少年端坐在車架上,在眾宮人的簇擁下,緩緩行了過來。
那少年冰肌雪骨,黑發(fā)如墨,朱丹紅唇,一雙眼眸清澈明亮。他的面容尚顯稚嫩,然而已能看出俊美飄逸之感來。
“南商王真是好面容?!标懥鲾陶驹谀蠌]淵的身側(cè),忍不住輕聲夸贊道。
南廬淵心下贊同,同時看見了南商王身側(cè)隨同的李陽關(guān)和蘇暮雪。
怎么沒有南子笙?
他的腦海中忽而閃過方才在李相身后看不清臉的女子。
南商王的車駕愈發(fā)近了,四圍的宮人們將看熱鬧的人群攔住,不斷有小姐和少爺們將手中的花燈擲向龍駕,南子潺的身側(cè)漸漸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
南子潺坐在車駕上,沖著四周的人群報以溫和的笑容,嘴上道:“不必為本王舍了觀燈的樂趣,諸位散了吧。”
南廬淵站在遠遠的地方,都能感到南子潺疲于應付的心情。
想來身為君王,想要自在地賞燈觀景,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忽然有人驚呼出聲,只見一群飛鳥忽然在這不該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在天上,被滿天花燈燎著了翅膀,受驚著嘰呱亂叫,沖撞得四周的花燈紛紛著火落下!
掉下的花燈砸在向上升起的花燈下,頃刻間燈會燒成火海一片!
“子潺!”眼見這驚變的南廬淵一眼看見南子潺頭上最密的那片花燈已被點燃,他顧不得其他,側(cè)身急急對陸流斕道:“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便從這片還未被波及的地方縱身一躍,躍過驚叫竄逃的人群,幾個輕功踩著巨大的花燈朝南廬淵急行而去!
然而巨大如火球般的花燈已直直地朝著南子潺的頭頂砸下來!
站在南子潺身側(cè)的蘇暮雪立刻提起內(nèi)力,運起輕功“七步生蓮”,抽出提燈躍至花燈前,狠狠一揮胳膊,將花燈猛地砸進一邊的觀景河中!
然而還有更多的花燈砸下來!
蘇暮雪這一下子,受力倒退了幾步,趕不上第二批落下的花燈,因此只能眼睜睜看著李陽關(guān)抽出長刀,將花燈一盞盞劈開!
這法子雖能避免密密麻麻的花燈砸到南子潺,卻并非上策,被斬斷的花燈骨架落在一邊,形成了個圈子,驟然燃起大火來!
南廬淵此刻已離得很近,灼熱的火焰燎得他的臉通紅,四周驚叫奔走的人們擾得他看不清南子潺的位置,他拔出佩劍來,將眼前墜落的花燈一一挑飛到河中!
快了!
離子潺還有二十步!
十五步!
南廬淵不顧眼前熊熊燃燒的大火,以雙臂護住裸露在外的肌膚,便這么硬闖進火海!
李陽關(guān)已自顧不暇,突然闖進個人來,他下意識當是刺客,想也不想便舉刀劈來!
“錚!”
南廬淵一劍擋住迎面而來的長刀,嘴里喊道:“李大哥!”
李陽關(guān)清醒了些,仍是赤紅著一雙眼,臉上被火焰襯得通紅,汗珠不停地往下掉。南子潺被圍在中間,被突如其來的大火和驚鳥震得有些呆滯,爾后從車架上一躍而下,抬頭靜靜地看著天上數(shù)不清的花燈。
南廬淵一把拉住他,把他身上沾了火星的大裘扯掉,又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和李陽關(guān)對視一眼,抱起南子潺一個箭步跳到李陽關(guān)的肩上,由李陽關(guān)一發(fā)力,南廬淵順勢將懷中的南子潺扔出火圈,而自己被墜落的花燈砸中,受力不穩(wěn),重重摔在火焰上!
“廬淵!”李陽關(guān)拉了他一把,撲滅他左肩上燃起的火苗,看見他燒壞的衣袍下燙傷的肩頭。
火焰愈燒愈高,加之頭上不斷有花燈被鳥沖撞下來,基本已是絕路!
“我兒才剛會喚我爹爹?!崩铌栮P(guān)仰頭看著漫天朱紅絢爛的火焰,輕聲感慨,紅光照映著他棱角分明的面頰和光潔白皙的下巴。
南廬淵捂著肩頭,熾熱的火焰將他的皮肉一同灼燒,哪怕動一下都牽扯著心扉地疼。
“我們拼一把,我送你出去?!彼粷鉄焼艿弥笨人?,只覺得沒法兒喘息,眼淚都一并被熏下來。然而他明白,他們不能一起死在這,必須有一個要活著出去。
“我沒力氣了?!崩铌栮P(guān)揚了揚手里的長刀,南廬淵才想起來他方才斬落了二三十只七尺有余的花燈。
南廬淵輕聲道:“不曉得子潺脫險了沒,我眼睛被熏得看不見了。”
“你還沒給我兒子送滿月禮和周歲禮。”李陽關(guān)抬起刀斬開一只花燈,累得氣喘吁吁,“站直,坐以待斃可不是咱們該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