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攀上那男子衣袍的瞬間,一股大力迎面而來,將她的身體甩開,緊接著她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男子的眼眸不悅地瞇起來,向外絲絲冒著寒氣,好似她敢再撲過去,他就會用劍將她捅個窟窿。
尋常人自然嚇得臉色蒼白,可她只是個傻女,腦子混沌起來,看不懂那些隱晦的神情,要說她能有什么情緒,那就是剛剛憑白被摔了一下,傷心無法自抑,于是尖聲大叫:“母親……寶瞳……嗚嗚嗚……”
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能響徹整個金塔寺。
魏元諶再次皺眉,眼前的女子一副癡傻的模樣,做出的事讓旁人看來可笑至極,可沒有這副懵懂的神情,只會讓人驚嚇。
一個柔弱的女子,卻像個經(jīng)常殺人的慣犯,動作利落毫不留情,沒有給那人任何抵擋的機會。
懷遠侯長女癡傻也算朝中人盡皆知之事,作為勛貴家的女眷,如何能裝瘋賣傻十幾年?除非整個顧家都在幫忙哄騙外人。
侯府這樣費盡心機安排目的何在?他沒找到合適的理由,無法對顧大小姐的癡傻提出質(zhì)疑。
不過來日方長,懷遠侯的案子還在他手上,他會找機會探個虛實。
魏元諶抬腳就向山下走去,那本來趴在地上的顧明珠卻立即起身追了上來。
顧大小姐臉上掛著淚珠,看著弱小無助,可憐至極。
這就像草葉子上的露水,晶瑩剔透,細微無害,但只要走過去,就能被它們無聲無息地濕了衣角。
魏元諶腳下不停,繼續(xù)向前走去。
那男子的步子很大,顧明珠追得甚是辛苦,原以為他不想人前露面,轉(zhuǎn)眼就會加快腳步,消失得無影無蹤,到那時她就可以坐下來歇著,等待家人找過來,可他卻偏偏步幅不改,讓她能一路跟著,卻又追不上,如同在戲耍她。
如果她因此心生惱恨,必定要在臉上露出些端倪,那就被男子抓住了痛腳,幸好她早就適應了顧明珠的身份,怎會隨隨便便就被戳穿。
一個剛剛受了驚嚇的孩子,不敢再一人獨處,即便那人可惡也要緊緊跟在他身后。
一個走,一個追。
她掩飾的很好,他也很有耐心。
顧明珠借著抹淚的機會,掏了一顆蜜餞送進嘴里,眼前這男子果然沒那么好糊弄,好在他雖懷疑卻也沒有確切的證據(jù)。
她手里的銅鏡是金塔寺中的,她一直拿著擺弄,鏡子會將陽光照在那兇徒眼睛上,純粹是巧合,至于為何會推那兇徒,自然是因為她見到陌生人撲向她,心中驚慌失措,所以伸出手抵抗。
這番說辭雖然不能出于她的嘴,但是大家經(jīng)過猜測、查證會將整件事的經(jīng)過整理出來,寺廟中人還會說她手里握著的是準提寶鏡,是準提觀音大發(fā)慈悲救了她一命。
這男子一人起疑,改變不了結果,不過日后她在此人面前要更加小心。
方才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擔憂,才借著一摔對此人稍作探看。
她不能對這個可能會威脅到她的人,沒有任何的了解。
男子的長袍下穿了一件貼里,多裹上這樣一層衣衫,讓他整個人多幾分穩(wěn)重、內(nèi)斂,想來他往常也頗為注重這些。
年紀不大,已經(jīng)頗有幾分威勢,卻依舊還要如此,他平日里做的事恐怕遠超他的年紀所能擔當。
腰間至少有兩把匕首,長袍下應該有塊類似符信的物件兒,可惜她的手指只是“不經(jīng)意”地在他腰間一掠而過,并沒有摸得清楚。
這些細節(jié)讓她對此人做了大致的猜測,他八成是府衙中人,有官職在身,出現(xiàn)在這里是盯上了那兇徒。
到底是否如此,還要再做佐證。
至于相貌,她沒有看的太仔細,人的臉最會騙人,對于一個陌生人,她首先感興趣的是他的習慣、裝扮,以及隨身攜帶的物件兒,最后才會琢磨他的神態(tài),所以腦海中只有大致的輪廓。
那雙深如寒潭般的鳳眼讓她覺得似是有幾分熟悉,只不過其中的冷漠和疏離卻是生平未見。
顧明珠正在思量,不遠處隱隱見到有人尋了過來,等她看清楚了林夫人,立即大喊大叫:“母親……母親……我在這里?!狈路鹨呀?jīng)將那男子忘在了腦后。
家人來了,陌生人自然就是過墻梯,用完即拋,這樣的表現(xiàn)才符合她的身份。
林夫人看到女兒,緊繃著的心終于略微放松了些,她快步走到顧明珠身邊,一把就將顧明珠摟在懷里:“珠珠,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會弄成這般模樣?!?br/> 顧明珠摟住林夫人脖子,繼續(xù)流淚:“母親,我找不到你了,找不到寶瞳……”
林夫人輕輕地拍撫著顧明珠的后背:“珠珠不用怕,母親在這里,母親這就帶你回家去?!?br/> 半晌,顧明珠才停止了哭泣。
林夫人雖然不想女兒再傷心,但有些話還是不能不問,女兒身上狼狽顯然是經(jīng)歷了波折。
林夫人緊張地向周圍看去:“珠珠,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有沒有看到什么人?”她從法會上回來時,見到寶瞳靠在木塌上昏睡,好不容易才弄醒了寶瞳,問清楚了整件事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