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邊界的一片小村莊里。
雞剛叫過三遍,外面的天色還是黑的,大豐村丁老三家的傻妮,已經(jīng)起床了。
她摸黑穿好衣服,又去外面水缸里打了半盆涼水,就著天邊殘存的星光,匆匆梳洗。
自從她住到柴院里來后,母親紀(jì)氏就不讓她用燈了。
說是柴房里用燈危險,容易著火,所以這些年,傻妮一直都是摸黑的。
不過住的久了,也都習(xí)慣了,一應(yīng)東西,她都知道放在何處。
擦干臉上的水珠,她進(jìn)屋拿了昨晚剩下的半塊豆渣餅,然后摸到墻角處半人高的背蔞,挎到身上就出門了。
她必須在母親紀(jì)氏起床前,割滿一背蔞的豬草,再把家里的早飯做好,自己才能吃得上早飯。
這是丁家的規(guī)矩。
出了村子,天邊才剛露出一絲絲的灰白光,還看不太清遠(yuǎn)處的事物。
傻妮下了正路,熟練地拐進(jìn)田邊小道上,彎著身子,眼睛認(rèn)真看著腳下,以便更快找到新鮮的豬草。
手里的黑餅,不時被她掰下一小塊,塞進(jìn)嘴里慢慢嚼著。
腳下的草葉上沾著露珠,打濕了她破舊的鞋子,還有半截褲腿,很涼很涼。
不過傻妮顧不上這些,她已經(jīng)看到前面有一叢鮮嫩的草,眼神徒然就亮了起來,大步往那兒走去。
突然草叢動了一下。
傻妮正往前走的腳及時收住,也跟著遲疑了一下。
如今是夏天,草窩子里有野兔老鼠,都是常有的事,有時候還會有蛇。
她沒有貿(mào)然過去,卻是把背蔞里的鐮刀拿了出來。
小心往前走了幾小步,已經(jīng)到了草叢跟前。
而草叢,這時也“沙沙”動了幾下,慢慢的,從里面鉆出兩個,濕漉漉的小腦袋。
竟是兩個小男娃?!
還是長的一模一樣的。
傻妮吃驚又好奇地看著他們。
兩個孩子大概六七歲的樣子,身上穿的衣服又寬又大又臟,上面還有好幾個破洞,連袖子都是從半截處撕開的。
他們頭發(fā)篷亂,頭上和臉上沾著細(xì)碎的草葉,還有一些泥巴。
但眼睛異常明亮,一閃一閃看著傻妮。
傻妮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鐮刀,跟他們打招呼:“你們也是來割豬草的嗎?”
兩個孩子搖頭。
她又看了眼他們身上的衣服,心里驀然就軟軟的。
她像他們這么大的時候,也是穿著又破又大,哥哥姐姐穿剩的衣服,被母親趕出來做事。
那時候還小,并不太會做什么,所以趕出來半天,回去只能換得一頓打或者不吃飯。
看到他們,傻妮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鼻頭酸酸的。
她把手里的豆渣餅掰開,遞過去說:“給你們吃,有點硬,但是有豆子的香味,在嘴里泡一泡再嚼,還是很好吃的?!?br/> 兩個孩子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餅,并未接過去,反而往她身邊挪了一點,一起抬頭看著她的臉。
傻妮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而且這兩個孩子看著面生,應(yīng)該不是他們村的。
便又問道:“你們是誰家的孩子呀,怎么這么早就出來?”
兩個孩子突然向她一笑,同時開口:“我們是你的孩子啊,娘,你不認(rèn)識我們了嗎?”
傻妮先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們在說什么,愣了一下,但她馬上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她特別驚恐,比看到最毒的蛇都害怕,腳步急著往后退,手里的鐮刀和豆渣餅,“撲通”一下也掉在地上。
但兩個孩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拽住她的衣角,她根本跑不掉,反而因為雙方拉扯,“咚”地一聲將她自己摔坐在地。
“別……別瞎說,我都不認(rèn)識你們……”傻妮真的很慌。
她才十六歲,還未出嫁,怎么可能會有孩子?
他們瞎認(rèn)人不要緊,可要是傳回村里去,那母親還不直接把她打死?
兩個孩子眨著明亮的大眼睛,狡黠又認(rèn)真地看著她道:“我哥叫大寶,我叫小寶,現(xiàn)在就認(rèn)識啦!”
傻妮:“……”怎么會有這樣的小孩兒?
他們還嘟著小嘴撒嬌:“娘,你可不能不要我們,我們在這兒已經(jīng)等你很久了。”
這事有關(guān)名節(jié),傻妮萬萬不敢胡來亂認(rèn)。
她從地上爬起來,見兩個小孩還拽著她的衣角,勉強令自己硬起心腸說:“我真的不認(rèn)識你們,也不敢?guī)銈兓丶?,你們還是找你們的父母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