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吉聞言腳下步子不停,仍然埋頭往前去:“別停,繼續(xù)走。”他壓低了聲音,忽然抬起手置于嘴邊,用力咬破了指尖。
殷紅的血,被他涂抹在沿途墻壁上。
天上浮云流動,時間在流逝。
又是一圈。
唐心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快看!”
拐角處的墻壁上,盛開著一朵血色的花,孟元吉已經(jīng)看見了。他左手食指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墻壁上的血漬,正在慢慢地變黑。
他們已經(jīng)在這里走了多久?
暴露在空氣里的人血,已和在血管里流動時的樣子截然不同。
阿炎朝著墻,一頭撞了上去。
它看起來似乎是黛色的。
孟元吉側(cè)過臉,看了唐心一眼:“看來,你我今日是要倒大霉了。”但說歸說,他前行的腳步,仍未有停下的意思。
他們走過的路,每條都生得不一樣,可不管他們選擇了哪條路,最終都會碰上這面墻。
就好像——他們身處的江城,是一座巨大的迷宮,而且時刻都在變幻。
別說阿炎這會看起來不太清醒,就算它是清醒的,恐怕也無法帶著他們離開。
這個地方,不是只有一點(diǎn)不對勁,是整座城都不對。
孟元吉摘下了背上的劍。
不管有用還是沒用,兵器在手,總是安心一點(diǎn)。
他們沿途的景色,一直在變動,來往的行人則越來越少。
陽光漸漸變淡,風(fēng)也冷了。
暮色落在腳下,吃掉了他們的影子。
孟元吉涂在墻上的血,也不見了。
昏暗中,他和唐心對視了一眼。他們?nèi)匀槐焕г凇懊詫m”里,但前行的方向已經(jīng)變化了。
不知過了多久,阿炎疲憊地摔了下來。
它身上驚人的燙,已變成虛弱的溫暖。
唐心將它抱在懷里,帶著它往前走。
中途,他和孟元吉一思量,也停下來不動過。可他們不動,時間依然在動。坐以待斃和再掙扎一番,還是掙扎吧。
何況,他們活到現(xiàn)在,多少證明了敵人另有目的。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明亮的星子,遍布江城的天空。
他們看見了北斗。
可即便有星辰指路,也沒能改變什么。
他們就像是野貓爪子前的蠢耗子,跑啊跑,卻始終跑不出貓爪圈定的位置。
阿炎嗚咽著,叫了聲“小主子”。
唐心停下了腳步,望著前方問道:“孟六,你聽見了嗎?”
孟元吉也站住了,輕聲道:“聽見了?!?br/>
風(fēng)里一陣陣的哀號聲,像是有豬正在被殺死。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小孩子說過的話。爹爹,被妖怪吃掉了。
唐心問:“怎么辦?留在這里,還是過去看一看?”
孟元吉苦笑了下:“那里恐怕有頭豬妖在等著我們。”
不過,既然是頭豬,為什么要跟貓似地玩弄他們?有著那樣耐心的家伙,真是豬妖嗎?他回憶著書上見過的描述,那些獠牙,那些丑陋的臉,即便生出人樣,也看上去不像人的身體——都在告訴他,十方的妖怪里,最丑的便是它們。
人界如今還有豬妖嗎?
孟元吉和唐心,一前一后靠近了豬場。
那模樣古怪的大宅子外,門框上便釘著豬場二字。
似乎是鐵打的,那兩個字在燈籠的光照下,發(fā)出黑幽幽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