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他卻看得很入神。
伴隨著山崩地裂般的響聲,他們回到了安寧的人間。
仍是墨色的夜空,遼闊得沒有邊際,那只“蜘蛛”已經(jīng)四分五裂。
背著元宵的檀真,忽然停下腳步,嘔出了一口血。腥甜的紅色,在嗓子眼里盤旋,他用力咬緊了牙關(guān)。
收到信的時(shí)候,他還納悶,到底遇到了什么樣的妖怪,要阿星親自寫信叫他們回去。
和哥哥大人不一樣,阿星那個(gè)家伙,可從來沒有將他們幾個(gè)放在眼里過。
如果不要緊,他不會想起元宵和自己。
一邊思忖,一邊疾行,“咳咳”兩聲,檀真又吐出了一灘血。
即便不是人,他們的血也和人的看起來一模一樣。
真可笑。
這種紅色,究竟是因?yàn)槭?,還是因?yàn)槿私纾?br/>
人和妖,都有著紅色的血。
但他們,兩者都不是。
江城的冷風(fēng),呼呼吹來,檀真扭頭看了眼靠在自己背上的元宵。
沒有哥哥大人,就不會有他們,是他最早認(rèn)清的現(xiàn)實(shí)??蓮母绺绱笕松砩险Q生的他們,和哥哥大人也是不一樣的。
哥哥大人,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gè)半妖。
雖說一半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人。
一半的妖,也不是真正的妖怪。
可不管怎么樣,哥哥大人都有自己的歸處。
人界也好,十方也罷,他說到底,都有一半的同類。
不像他們,什么也不是。
疾行中的夜風(fēng),像刀子一樣劃過臉頰。
檀真放慢了腳步。
那只狐貍——真不愧是從十方來的。
真正的妖怪,和哥哥大人故事里的妖怪,并不完全相同。
從未見過十方的哥哥大人,記得的妖怪,其實(shí)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嘍啰吧?所以,那一個(gè)兩個(gè)才會輕易地死在除妖師手里。
畢竟,除妖師這種東西,說厲害也沒有多厲害,哥哥大人小時(shí)候不就已經(jīng)殺掉過好幾個(gè)了嗎?
檀真磨著牙,將元宵放了下來。
如果不能結(jié)盟,便是敵人。
他們不能坐等那只狐貍恢復(fù)妖力。
殺了他,和往常一樣,讓哥哥大人吃掉他,才是最好的法子。
只是想想仍有些可惜。
羅浮山的狐貍,可不是在哪里都能隨便碰到的小妖怪。
拍拍元宵的臉,檀真叫了聲:“元宵,快醒醒?!?br/>
如果今夜沒有無常在,只是一半妖力都沒有的狐貍,還真不足為懼。可是,渡靈司的無常,那個(gè)豆丁似的白衣神明,為什么要和妖怪在一起?
還有那個(gè)抱著神明的少女……究竟是誰?
檀真又叫了兩聲,但元宵仍然沒有要醒的樣子。
他身上的傷口,還在滲出鮮血。
檀真伸手捂住,無聲地嘆氣。
這種時(shí)候,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的竟然全是以前的事。
他在這世上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張面孔,便是元宵的??蓯鄣模ξ纳倌昝婵?,看起來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見他睜眼,元宵手里抓著一塊馬蹄糕,直直伸過來:“吃么?”
他坐起來,一口咬住了它。
他腦子里,根本就沒有“不想”、“不要”、“不可以”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