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抄起貓的胳膊,將這只黑橘白相間的漂亮小貓從陷阱中撈了出來,把夾在它后肢上的鐵夾子小心地解開。
補(bǔ)獸夾形如利齒,小貓一邊被夾得鮮血淋漓,發(fā)出嗚咽的慘叫,一邊還不忘為自己開脫:
“這區(qū)區(qū)渾天鎖本算不得什么,無奈魔王賊心不死,還挖這無底洞作為陷阱,本尊求勝心切,一時輕敵,中了歹人奸計,被壓在了這棵白樟神木之下!想當(dāng)年,蒼白也曾被壓在神木之下……”
“行了……你一只小貓咪不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家里寫書,瞎跑什么?!绷质叵獮樗鼨z查傷勢,淡淡地打斷。
“小貓咪?”三花貓嗚嗚地叫了起來,表示極為不滿:“本尊再說一次,本尊乃三界共主之君王,神桑樹的守護(hù)神,誅神錄的執(zhí)筆人,是你們的理應(yīng)獻(xiàn)出忠誠的——”
三花貓等著他打斷自己,而林守溪則等著它繼續(xù)往下說。
面對他肆無忌憚的注視,三花貓有些憤怒,“哼,你區(qū)區(qū)一介凡人,也想知道本尊的名諱?”
“那就叫你三花吧?!绷质叵獓@了口氣,心想寫出這種書的貓腦子果然有些問題。
“住口!本尊真名雖不便說,但你至少要尊我一聲——魚仙?!?br/>
對于這個凡人的無禮,三花貓的怒氣悶在心里,若非此刻腿部有傷疼痛難忍,它早已伸出爪子去抓撓了。
“你被困在這里幾天了?”林守溪問。
“嗯……足足四天了?!比ㄘ垰鈩莸吐淞诵?,“沒想到這么久過去了才有人來搭救本尊,哼,難道這詩寫得還不夠明顯嗎?”
“挺明顯的?!?br/>
“我也覺得?!?br/>
“只不過能喜歡你書的人,通常沒有能力發(fā)現(xiàn)這首藏頭詩?!绷质叵a(bǔ)了一句。
魚仙大人氣得亂叫,“本尊著書立作教化萬民,且深受子民愛戴,豈是你等不沐王化的亂臣賊子可以隨意詆毀的?”
林守溪對于這只吵吵嚷嚷的貓在說什么毫不關(guān)心,他只是詢問自己的疑惑:“這四天你一直被困在這里,你是怎么寫作并發(fā)出求救消息的?”
“哼,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本尊的厲害了吧?”三花貓張了張口,驕傲道:“這是本尊神通之一,暫不可說,日后你自會明白?!?br/>
“難道說你真正的本體不在這里?”林守溪敏銳地做出了猜想。
“……”三花貓不嚷嚷了,它低聲道:“挺聰明的嘛。待你通過選拔,可以來做本尊的國師。”
“你的本體在仙村?”林守溪繼續(xù)問。
“當(dāng)然,本尊圣體尊貴,自需住在王殿?!?br/>
“我聽說仙村不是有一位尊主嗎?那位尊主容許你這般胡鬧?”
“放肆!一片天空沒有兩個太陽,我才是三界村唯一的尊主!”三花貓高傲地仰起了頭。
抬起頭,這雙透著散射線般的藍(lán)色眼眸才映出了林守溪的臉,逆著光,三花貓終于看清了他的臉,它沉默片刻,隨后鄭重其事道:“本尊要冊你為妃!”
林守溪懶得理會它的胡鬧,一把抓起了它的后頸,三花貓喵喵亂叫著,對于此子不服王化,肆意擺弄自己圣體的行徑做出了痛斥。
林守溪將真氣凝在指尖,幫小貓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
三花貓感受到自己的傷口有些癢,那是結(jié)痂愈合的征兆,貓顏大悅,暫時赦免了他沖撞圣體的罪過,“我要封你為太醫(yī)!”
“你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的?”林守溪熟練地?zé)o視了它的話語。
“嗯……此事說來話長?!比ㄘ埾肓讼?,回憶說:“幾日前,本尊偶然聽說魔巢的賊子又有逆謀……魔巢距離京師三界城并不遙遠(yuǎn),妖孽卻如此猖狂,本尊心系子民輾轉(zhuǎn)難眠,故打算御駕親征,去搗毀魔窟?!?br/>
“魔巢?”
“嗯,魔巢!那是一群來自北面的亂黨,曾多次進(jìn)攻三界城,幸得御林軍驍勇善戰(zhàn),使得它們的計劃無法得逞?!比ㄘ堈f:“但魔巢日漸壯大,禍患還是禍患,若不早日鏟除,早晚釀成大禍!”
“那現(xiàn)在你打算打道回府了嗎?”
“嗯,本尊身負(fù)重傷,暫時班師回朝也無不可?!?br/>
等到了圣諭,林守溪便抓起它的后頸,在天黑之前將它送回了三界村。妖村一片荒涼,夜幕落下之后,一個個墳冢般的家中會亮起一雙雙幽光的瞳孔,三花貓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邊,瑟瑟發(fā)抖。
林守溪將它帶入了陳寧的家中,貓實(shí)在是太小了,加上天黑,陳寧都未能注意到家里多了一員,令得龍顏大怒,喵喵叫了兩聲以壯聲威。
陳寧這才看到了小貓,好奇地望向林守溪。
“哦,這是外面撿來的妖怪?!绷质叵S口解釋了一句。
三花貓怒火中燒,可它似乎不太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嗚嗚地叫了叫表示不滿。
“它是餓了嗎?”陳寧問。
林守溪看向它,示意它回答,三花貓盯著他,豎著尾巴,“目無尊長!我快被你氣飽了!”
“它飽了?!绷质叵D(zhuǎn)述。
“誒,會說話啊,看來真的是妖怪了,公子是從妖村撿來的?”陳寧問。
“今天出城看了看,路上拾到的。”
“最近魔巢有亂象,公子雖武藝高強(qiáng),但也要小心為上?!标悓幮÷曁嵝选?br/>
林守溪點(diǎn)點(diǎn)頭,將貓扔給了陳寧,陳寧見到了它身上的傷,便將它帶到了廚房,開始燒熱水,三花貓嚇得不輕,以為自己要變成御膳了,意欲逃走,直到看到小姑娘拿來食物與布帶后才放心。
陳寧用熱水幫它處理了一下傷口,以繃帶為它包扎。
治好了傷的它神氣了很多,搖著尾巴跑到了林守溪的房間里,彼時林守溪正在床榻上打坐修行,它一躍而上,跳到了床頭,對他的修行指指點(diǎn)點(diǎn)。
“嗯,你的武功看上去不錯嘛,要不要做本尊的大內(nèi)高手?”三花貓?zhí)蛑ψ?,說。
林守溪眼都沒睜,精準(zhǔn)地抓住了它的后頸,將它扔下了床。
三花貓龍體未愈便遭此對待,自是憤怒,可現(xiàn)在自己畢竟是微服私訪,也不便鬧出太大的動靜,它叼起了床邊自己寫的誅神錄,躍上了窗臺,靜靜地趴著,偶爾用貓爪翻書,偶爾看林守溪修煉。
修煉是需要安靜的,被一只貓這樣盯著,林守溪總覺得不太自在。
他例行吐納了幾個周天之后睜開眼,望向三花貓:“吃飽了,傷好了,你就這樣趴著?”
“要不然呢?”三花貓無辜地問。
“寫書?!绷质叵淅涞馈?br/>
三花貓想要跳窗而逃,可它哪有林守溪敏捷?身子才出去一半就被拽了出來,貓臉被按在了書上。
“你……大膽,你可知觸怒天顏該當(dāng)何罪?!比ㄘ堄梦舶腿ゴ蛩?br/>
“少廢話,快寫?!?br/>
“本尊……本尊沒有靈感。”
林守溪隨手抽出了湛宮劍,三花貓看著清亮如水的劍身,尾巴一下子蜷縮了起來。
“我寫就是了……”它弱弱地說。
“嗯,看來你還是會好好說話的啊?!绷质叵硎玖速澷p。
接著,他就看到這只貓閉上了眼,一動不動。
“你在做什么?裝死?”林守溪推了推它。
“本尊正在奮筆疾書,莫要擾我。”三花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