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撫司衙門左近不遠(yuǎn),便是一座堅石筑成的大牢,亦是那座讓人聽聞聲名,便不由渾身起顫,心生懼怕,比之煉獄也不差什么的錦衣衛(wèi)詔獄。
天陰著,這座灰撲撲的大獄便顯得更是陰沉。
哪怕是青天白日,詔獄之中也幾乎不見日光,足音回蕩在空寂的牢房中,每一聲,都能讓人心中一顫。
開鎖的聲響讓囚室中的人抬起頭來,門,乍然開起,突來的光亮讓長時處于暗夜中的人覺得刺眼,倏地閉起眼來。
“你們出去吧!”黑暗中,人的感官變得格外敏銳起來。
門口一共站了四個人,當(dāng)先一個人開了口,從身后的人手中接過了桐油燈,徑自跨進(jìn)了暗室中,“吱呀”一聲,身后鐵門再次關(guān)閉。
被吊在刑架上的人再睜開眼來時,暗室內(nèi),被那一燈如豆照亮的一隅中,一個穿著飛魚服,高頎勁瘦的身影正將手里拎著的桐油燈和一碟什么東西放在了桌上,又挪來一根椅子,在上頭坐了下來。
刑架上那人低低嗤笑了一聲,“沈大人又來了?還是當(dāng)真不死心???”
“羅虎!”這位沈大人自然除了沈鉞,不作第二人想。他的嗓音明瑯錚玉一般,在暗室之中響起,“你被我抓進(jìn)詔獄,已經(jīng)幾近一年了吧?這一年里,斷斷續(xù)續(xù)的,也差不多將我詔獄之中的刑訊手段都一一嘗過了吧?”
“還要多謝沈大人,還有諸位大人手下留情,否則,羅虎如今哪兒還能健在?。俊毙碳苌夏侨诉珠_嘴笑了起來。
詔獄的刑訊手段雖然嚇人,可他們?nèi)舨幌胱屇闼?,便有無數(shù)種能讓你生不如死,活著受折磨的手段。
沈鉞挑了挑眉,那雙眼,比這暗室的夜還要濃黑,讓人窺之不透。
“那么,如今你可改了主意?還是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說嗎?”
“沈大人既然已經(jīng)知道我的答案了,又何苦來哉再走這一遭,問這一回?”那人語調(diào)里帶了兩分嗤笑。
“你倒是講義氣,挨遍了酷刑也不肯吐露萬虎寨所在,就是不知,你那些兄弟們?nèi)羰侵滥氵@般守口如瓶,在你死后,又能否善待你的家人了?!鄙蜚X轉(zhuǎn)手從手邊那只碟子里捏了個東西來,輕輕一擠,脆脆的一聲“咔”。
刑架上那人看得眉梢高高挑起,那居然是一碟……花生?
沈鉞很是專注的樣子,微垂下頭,剝著花生,待得粉紅色的花生仁兒滾到了掌中,他這才捏起一顆放進(jìn)了嘴里,嚼了嚼,味道還算不錯。
抬起頭來,卻見刑架上那人神色納罕地將他望著,他卻并無異色,反倒是那人縮了縮脖子,才道,“沈大人說笑了,早說了,我家里人都死絕了,無牽無累的,哪里還來的什么家人?”
“是嗎?羅三當(dāng)家怕是忘了小竹村那個姓費(fèi)的姑娘了吧?”沈鉞剝著花生,漫不經(jīng)心道。
而刑架上,被稱為羅三當(dāng)家的羅虎,卻是如同被雷劈了般的表情,臉上的笑容再也撐不住,片片龜裂。
“沈大人說什么?”這聲氣兒里,帶了兩分氣弱。
沈鉞將剝開的那顆花生吃完了,拍凈了手,從袖袋里掏出一張帕子,輕輕一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