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逸的廂房里傳來一陣陣水聲,在暗夜里由為清晰。
李心慧燒著火,心思卻隨著那沒有被雨水打濕的白面和大米而神游天外。
雨那么大,他后面背著肉和蔬菜,前面背著大米,白面,藥材。
彎著的腰擋住了雨,可這一路走來,他卻是比拉車的牛都要辛苦幾分。
李心慧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覺,就像是果實累累,壓彎了樹枝。
那豐碩的收成,倒有些讓她承受不起。
不一會,陳青云便從廊檐下走了過來。
他穿得很是單薄,青色的棉布長衫,外面有一個半厚的灰色坎肩褙子,腰上纏著的灰色的腰帶。
像是一個剛剛?cè)雽W(xué)的小書童,顯得幾分秀逸瀟灑,卻透著幾分局促不安。
“過來吃吧,我熬了姜湯,一會你喝一些再睡。”
李心慧將灶臺上熱著的雞蛋餅和兔肉給端到矮桌上來。
兩副碗筷,四個雞蛋餅,一碗兔肉。
陳青云不自在地坐下來,他忘了有多久沒有跟嫂嫂同桌吃過飯了,從前埋頭不語的嫂嫂忽然抬頭正視地打量著他。
他通紅的手指捧著碗在研磨著,發(fā)癢的凍瘡無聲無息地透出著他的緊張。
香香脆脆的雞蛋餅,又辣又香兔子肉,陳青云想著嫂嫂往日的節(jié)減,內(nèi)心莫名不安。
他想起自己對嫂嫂的承諾,一時間無比黯然。
嘴里的咀嚼仿佛一下子失去滋味,陳青云勉強(qiáng)吃了一個雞蛋餅便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
李心慧皺了皺眉,按照陳青云這個年紀(jì)的食量,她本以為三個雞蛋餅才夠的。
陳青云搖了搖頭,略有幾分頹廢地道:“很好吃!”
比以往做的都好吃,只不過是以往他至少還有一個親人相守。
如今卻......
陳青云站起身來,帶著幾分破釜沉舟的氣勢道:“嫂嫂若是早有打算,青云也絕不會阻攔的?!?br/> 李心慧狐疑地抬首,看著陳青云繃著臉,一副大勢已去的樣子。
“什么打算?”
陳青云看著嫂嫂那清透的眼眸,明晃晃的,亮得他不敢直視。
他動了動嘴,終究還是沒有把改嫁那兩個字說出來。
而是委婉道:“陳家若是不能給嫂嫂依靠,嫂嫂若是想走,青云不會強(qiáng)留。”
李心慧聞言,眼眸一轉(zhuǎn),頓時明白過來。
感情這家伙以為這是最后一頓飯呢?
怪不得吃得這么不安生。
“嗯,是想走的?!?br/> 李心慧嚼著兔肉,一本正經(jīng)。
陳青云面色微變,一雙星辰般的眼眸也黯淡下來。
屋外是零星的雨,混著屋檐上滴落的水珠,淅淅瀝瀝的,像心臟里那些不愿意回流的酸澀一樣,帶著溫?zé)岬臐褚?,讓人胸口悶得生痛?br/> “那就走吧!”陳青云輕嘆,他給自己想了無數(shù)讓嫂嫂改嫁的借口和理由。
然而還是難掩心里的煩躁和酸脹。
李心慧看著陳青云慢慢走出去,那單薄消瘦的身影顯得無比落寞。
“你想知道這兔肉是誰給我的嗎?”
李心慧在陳青云的背后說道,仿佛漫不經(jīng)心。
陳青云的腳步微頓,皺起眉頭,黯淡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狐疑。
李心慧慢慢起身,然后將陳賴皮進(jìn)屋偷盜的前后事情都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