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暮色中周揚帆默誦著這段最勵志的文字,突然聽到身后有嗶嗶啵啵的聲響,心中頓時一陣警覺。難道是有人來偷棉花了?這種事情在農村不算稀奇,總有那么一小撮人的所作所為不是那么光彩。是不是自家地里的棉花引起了某人的注意,想趁著夜色的掩護來當一回梁上君子?
周揚帆使勁咳嗽了一聲,心說這人要是知道地里有人在,應該會知趣地離開吧??墒悄锹曧憶]有停歇,依然清晰可聞。
這下子周揚帆心里不淡定了,隱隱生出一絲恐懼。他家這塊棉田在最西北,再過去就是河堤,那邊就是和別的鄉(xiāng)的界河了。河堤早就被分到了各家手上耕種,而這種不好耕種的邊角地里,布著大大小小或新或舊的墳。
學過進化論的周揚帆雖然對于鬼神之類的傳說不屑一顧,可是在這個將黑的夜晚,他還是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聊齋志異》,那些恐怖的情節(jié)瞬間清晰起來。他的手微微發(fā)抖,心說要是遇上聶小倩之類的還好說,自己雖然不是寧采臣,總也不至于送了性命。如果是遇上了會畫皮的惡鬼那就完蛋了,自己又不是燕赤霞,哪里是那等惡鬼的對手。
他額頭汗水哧溜冒了出來,干涸的嗓子顫巍巍的喊了一聲:“哪個?”
“揚帆,是我?!?br/> 聽到媽媽的聲音,周揚帆頓時松了口氣,回過頭來看到一團黑影已經到了身后?!皨?,你怎么來了?”
“我把小推車送來。”許有香道,“天黑馬上看不清了,回家吧?!?br/> 想到自己剛才的膽怯,周揚帆心里一陣羞愧,暗罵自己怎么這么沒出息,卻嘴硬道:“我再摘一個來回。”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我?guī)Я巳齻€口袋呢,還有一個沒裝滿?!?br/> 許有香沒有說話,幫著兒子一起動手,一個又一個棉花扔進竹簍,很快就把竹簍裝滿了。
“口袋要一頭放一個,不用跑腿。”許有香看到周揚帆吃力地背著竹簍往地那頭走去,小聲指導著。
“嗯?!敝軗P帆應了一聲,這才覺得精神松懈下來的自己胳膊后背都是酸痛無比。自己才做了不到半天就感覺如此的累,可以想象媽媽那瘦弱的身軀獨自擔負著這么多的辛苦,心里頭又是一陣內疚,腳下的步伐也堅定了一些。
擔心媽媽的身體,家里躺在床上的爸爸也需要照應,在把第三個口袋也裝滿之后,周揚帆吃力地推著小推車,堅決不讓許有香背著竹簍而是自己背著,娘兒兩個頂著星光回家。
許有香去地里之前就做好了晚飯,回家簡單洗漱了一下就立刻開飯。周揚帆確實餓壞了,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兩碗面疙瘩,默默地將小推車上的口袋搬進堂屋。這是晚上的任務,帶殼的棉花要趁著晚上的時光把棉絮扒下來,留著第二天晾曬。白天的時間大多是在地里忙活,扒棉花的任務都是在晚上完成。
“揚帆,你用盆把棉花端一些給我。”西屋里周世清喊道。
“不要你扒?!敝軗P帆答道,“你安穩(wěn)躺著就好?!?br/> “我能扒的。”周世清道,“我腿不能動,手又不是不能動。你端一些過來,一起動手扒著快一些?!?br/> 周揚帆只好找來一個大一點的盆,給周揚帆送了一盆進去。聞著屋里淡淡的尿騷味,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心說也不知道爸爸有多久沒有洗過澡了,明天中午暖和的時候得弄點熱水幫他擦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