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都不是第一回夜宿于野，除四郞之外，另三人還是第一回這么幕天席地的睡在大草原上。

????四郞用把小刀在修一支樺木箭竿，在一頭修出淺淺的螺紋，通過這螺紋旋接箭簇。淺的目的是在箭射入后，拔箭時只能拔出箭竿，而箭頭會留在肉里。

????刻刀螺紋之后，四郞又在安羽處剔空兩邊，這樣箭在飛行時，向內凹進的空槽會產生渦流阻力，使箭保持飛行穩(wěn)定。

????箭頭是村里鐵匠輔統(tǒng)一澆鑄的，三棱形，能破輕甲，放血極快。

????黑牛已經(jīng)呼上了，什么都會影響黑牛睡覺，而且他總是睡的那么酣甜，呼嚕聲極大且有節(jié)奏。

????兔子和張三在小聲的說著話：“這天還真象四哥說的，象個大鍋蓋。”

????張三笑道：“那這天上的星星呢?！?br/>
????兔子又道：“粘鍋蓋上的飯粒兒?！?br/>
????突然的四郞發(fā)話：“噤聲。”

????兩人一愣。四周除了風聲，好象沒啥動靜呀。

????靜聽一會，飄渺的風聲中斷續(xù)著好象有人的笑聲。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對，說話的聲音，蒙古韃子。

????兔子套在睡袋里猛的坐起，人象是折斷一般，張三則是不緊不慢的從睡袋中鉆了出來。

????阿魯臺帶著韃靼大軍在興和一帶打搶，一度差點打下了興和所，雖然他們殺了十幾個邊軍，也見識到了大明邊軍的戰(zhàn)斗力，搶到了些軍需和糧食之后，便退去了。往哪退呢，往東而去。

????可退了之后，阿魯臺又有點心虛，于是又決定派一支人馬再去興和那邊打探一番，他想知道大明朝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四郞等遇到的是游騎，是這支人馬派出的斥侯。

????順著風聲，四人矮著身形慢慢的摸了過去，沒多會就隱約看到遠處有火光。

????果不其然，不遠處有八九匹馬，五個蒙古人圍坐在一起，在烤火，火上好象有付獸骨，啃肉的啃肉，喝酒的喝酒，好不自在。

????四郞對著那幾個人指指點點，然后伸了大姆指在脖子下一拉做了個割喉的動作，另三人愣了一下，沒想到四郎居然是這個動作，卻也沒什么質疑，相互看了幾眼，扇形散開了。

????下風口，有點小動靜，蒙古人聽不到，等聽到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張三的箭，“哆”的一聲，重箭入肉，聽到弦響，聽到箭聲，那箭已經(jīng)沒入了胸口，兩個蒙古人被箭帶著向后坐倒，兩腳朝天。

????另一蒙古人剛跳起，兔子已從他身后撲了上去，兜頭小刀在脖子上一拉，那蒙古人兩手捂著脖子，血箭還是從指縫間射出，想要叫喊嘴里咕嚕咕嚕吐出的是血泡。

????黑牛更簡單，另一蒙古人還沒剛摸到腰間的刀，黑牛爽利的抱著那人的頭，兩手一擰，聽到骨節(jié)咔嚓暗響，那人被擰著打了半圈倒在了地上，手捂著脖子，“啊啊”作聲，腳還在蹬著。

????四郎則是直接踢倒了一個，那人在起上滾了幾滾，還沒爬起，四郎早就追上上補了一腳，這腳正踢在頭上，那人來不及叫出聲，頸骨就被踢斷，人也被踢的暈死過去。

????兩中箭的蒙古人又掙扎著站了起來，艱難的去抽腰間的刀，兔子一腳一個，把他們踢翻在地，兩人在地上滾動，再也站不起來了。

????四郞盯著倒在火堆旁邊的蒙古人看了好一會，又看了看他們的馬，說道：“烏齊葉特部?！?br/>
????兔子不解，問道上：“四哥在說啥？”

????四郞解釋道：“這些是兀良哈三衛(wèi)之一的烏齊葉特部的蒙古人。”

????兔子又問道：“兀良哈三衛(wèi)又是啥？”

????四郞說道：“他們離這里很遠，在東邊，你騎的馬就是當初跟他們買的，只是奇怪他們怎么會和阿魯臺勾結在了一起?！?br/>
????朝代更替，末代皇帝不是投降就是被殺，元朝是個例外，蒙古最后一個皇帝開了北京城門跑了，逃回老家去了，這也給新生的大明王朝留下了隱患，此后洪武帝派手下大將多次北征。

????洪武二十年（1387年），大明以馮勝為征虜大將軍，傅友德為左副將軍，藍玉為右副將軍，20萬大軍，包圍了南起遼河畔的金山，北至松嫩江交匯處的今前郭爾羅斯，東至伊通河、飲馬河的納哈出大軍。此役最后納哈出率四萬余部被迫投降，北元公認的成建制大規(guī)模武裝集團消失了。黃金家庭（成吉思汗直系后代）正式淪為歷史配角

????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明廷在原納哈出所轄地域設置了朵顏、泰寧、福余三衛(wèi)。以兀良哈部、翁牛特部和烏齊葉特部部眾分別組成，史稱“兀良哈三衛(wèi)”或“朵顏三衛(wèi)”。

????“靖難之役”當時的燕王借助原屬寧王麾下的兀良哈三衛(wèi)蒙古人三千名精騎兵，作為其“靖難軍”騎軍骨干。燕王成了今上永樂帝之后，后為酬謝兀良哈三衛(wèi)蒙古人，朝庭決定把大寧衛(wèi)賜給他們。并決定在開原、廣寧兩地開馬市，供三衛(wèi)蒙古人與明朝進行交易活動。而事實上，馬市是有開，可三衛(wèi)蒙古人南遷到大寧地區(qū)駐牧卻不允許。這也成了三衛(wèi)的心頭之痛。

????多年前，四郞跟著他的道長師傅到過廣寧，并在那里買了十幾匹好馬，賣馬給他們的正是三衛(wèi)中的烏齊葉特部。

????朱四郞知道兀良哈有小部落早就跟阿魯臺混在了一起?？蔀觚R葉特部可是個大部落，而且又在東北。若是烏齊葉特部都這么明目張膽的跟阿魯臺混在一起，那大明朝的北疆真的堪憂了。

????四郞的前世也是喜歡歷史的，大明朝值得稱道的皇帝很多，開國的這幾位個個都很具傳奇，永樂帝時代，更是以征蒙古，收交趾，鄭和下西洋及《永樂大典》等豐功偉績而彪炳史冊。

????了解歷史只是大概，可歷史的真相和細節(jié)，永遠只有當事人才能知曉。

????重生后的朱四郞很了解他所處的歷史時代，更了解他所居住賴以生活的陰山地界。作為大明朝與北元的邊界，朱四郞很自然的去了解了一下北元蒙古人。

????大明朝往北，西是瓦拉，中東部是韃靼，東是三衛(wèi)，韃靼諸部與三衛(wèi)相接。

????本來蒙古各部都有傳統(tǒng)的地盤，可后來元惠宗七世孫額勒伯克可汗被衛(wèi)拉特人殺了之后。原本還面上統(tǒng)一的北元垮塌了。瓦拉人開始東移，韃靼與瓦拉之間征戰(zhàn)不息。朱棣稱帝后，他有個原則，北元不能有所謂的大汗只能有他封的王。

????阿魯臺名為韃靼太師實際上韃靼兩位可汗從沒走出過他的陰影，鬼力赤后來被他殺了，他又立本雅失里為汗。于是1412年，永樂帝第一次親征蒙古，征討的對象就是韃靼。馬哈木和弟弟太平、把禿孛羅歸則順勢歸順明朝，還得了封賞。馬哈木為順寧王、太平為賢義王、把禿孛羅為安樂王。

????其后馬哈木又大敗本雅失里、阿魯臺，本雅失里西奔，逃的不是一般的遠仍被馬哈木殺了。但公認的是，本雅失里之死與阿魯臺也有關系，說的直接一點，那就是阿魯臺借刀殺人。阿魯臺戰(zhàn)敗后東逃保存了實力，他一方面結交大明朝，并被封為大明和寧王，另一方面在瓦拉馬哈木殺本雅失里之后，他悄悄另立大汗。

????瓦剌在殺了本雅失里之后得到了大明朝的扶持，太師馬哈木為大明順寧王，一枝獨大。可馬哈木隨后于1415年又扶持答里巴，此人是為本雅失里的弟弟，染指蒙古汗位，擁立答里巴為大汗，馬哈木自任太師。于是有了永樂帝第二次親征蒙古。

????1415年永樂第二次親征蒙古，這次他征討的是瓦拉并大敗答里巴和馬哈木。明軍撤退后，韃靼阿魯臺和阿臺汗襲擊瓦剌，瓦拉大汗答里巴戰(zhàn)死、太師馬哈木重病后死亡。阿魯臺隨后再次襲擊瓦拉，馬哈木與妻薩穆爾公主之子巴穆木被活捉。據(jù)說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關押巴穆木，韃靼人就找來一口大鐵鍋，把他倒扣在鍋里，蒙語“大鍋”發(fā)音為脫歡，于是巴穆木這個名字被人們忘記了，一個叫脫歡的瓦拉強人誕生了。此人的后代是土木堡事變的主角，此役一舉擒獲大明皇帝，殺死多位大明重臣。

????脫歡成了阿魯臺的農奴，他母親薩穆爾公主卻成了阿魯臺擁立的蒙古可汗的妻妾，這位公主應該是貌美且手段了得，在她的求情之下，阿魯臺后來居然讓脫歡回到瓦拉?；氐阶约旱木b羅斯部之后，脫歡馬上召開了瓦拉諸部大會，會議上制定了聯(lián)絡大明朝的方針，同時又悄悄立斡亦剌歹為汗，他需要一個可汗來統(tǒng)一瓦拉諸部落。

????看到韃靼勢力強大之后，大明朝又轉而支持瓦拉，并讓脫歡繼承了馬哈木的順寧王爵位。于是現(xiàn)在瓦拉太師脫歡－－也即是大明的順寧王為主，攜本部可汗斡亦剌歹－－對外則為大明的太平王為輔。對陣韃靼太師阿魯臺和他所立的阿岱汗。西蒙古對東蒙古，瓦拉對韃靼。

????韃靼和瓦拉雖同是蒙古人，卻有解不開的世仇，這與蒙古人桀驁不馴喜歡內斗有關，這也與大明朝的分裂打壓扶持策略有關。

????這些年的折騰，韃靼遠離大明朝在東北的科爾沁部迅速崛起?？茽柷卟勘緛砭团c福余衛(wèi)相鄰，一直有著聯(lián)系阿魯臺更是很有遠見的與三衛(wèi)建立了姻親關系。韃靼太師阿魯臺，受大明朝扶持，他代表東蒙古阿岱汗支持兀良哈三衛(wèi)南遷大寧。他抓住了這個機會，一方面積極組織三衛(wèi)南下，另一方面組織韃靼各部向三衛(wèi)駐牧地東遷。

????兔子沒有從蒙古人身上搜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便把他們的兵器收了起來，把馬牽走了。

????經(jīng)過了一場戰(zhàn)斗之后，大家又興奮了起來。其實這四人中除了四郎當年跟著道士師傅游走草原時殺過人，另外三人打架斗毆是有，獵殺虎狼也是有，可還真的沒殺過人。不過大明人的眼里，似乎韃子不能算是人。

????那個邋遢好吃的道士師傅教了朱四郞一身的本領，多年來也曾帶著他在邊塞四處游歷。出于好奇，更多的也是對這個時代的關注，朱四郞當年曾經(jīng)一路悄悄的跟著大軍北上。因此，對于北地草原蒙古的韃靼和瓦拉，對于東北的三衛(wèi)，朱四郞還是較熟悉的。

????道士師傅經(jīng)歷過生死，而且是朝代更替的社會劫難，見過的死人不是百計千計，是以百萬計，千萬計。（看官，中國歷史上的朝代更替死的人不是去人口總數(shù)去零，而是抹去前面的整數(shù)，遠的如東漢末年中國計有人口五千多萬，到了西晉統(tǒng)計只余下一千多萬，直接干掉了四分之三，那還是在三國時代，流行雇傭兵的時代，也就是說喊了投降后就真不殺，然后換個軍服又上戰(zhàn)場的那種。）

????道士師傅教四郎殺人，也是監(jiān)督四郎殺人。這讓穿越的人很不理解，事后想想也對，這個時代，行于野碰到個打劫的太正常了，人家未必把你的命當回事。其后四郎也跟著永樂帝北征，看到過戰(zhàn)爭的場面。與那相比，殺幾個韃子不算什么。可另三人卻是從開始的興奮緊張，到殺了人之后突然的一絲落寞。

????四郎也不以為意，這些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總是要不斷的經(jīng)歷的，誰讓他們是漢人，進入了北地蒙古人的地盤，而現(xiàn)在又是雙方處理大規(guī)模交戰(zhàn)的前夕，不是他們殺蒙古人，就可能是蒙古人殺他們。

????烏齊葉特部的出現(xiàn)，又讓四郞陷入了沉思之中。史載永樂帝幾次北征并沒有真正的打擊到蒙古人，蒙古人真正實力的耗損來自內斗。不過，從四郞知道的信息來看。永樂帝已經(jīng)進行的兩次北征還是打擊到蒙古人了，而且打的還很狠。他只知道大概不知道細節(jié)。

????現(xiàn)在阿魯臺顯然是與三衛(wèi)勾結起來了，原本向西北的路線要改改，改向東北。

????一滴水改變整個世界，看似很多小很偶然的事件，最后能匯成歷史的洪流勢不可擋的把你沖進故紙堆里去。

????阿魯臺今日劫掠了興和，明天可能犯大同，現(xiàn)在和三衛(wèi)勾結在一起，若是去大寧（錦州），那給大明朝的沖擊更大。

????朱四郞知道永樂帝的文治武功，如《永樂大典》，如報恩寺塔，如鄭和下西洋，如收安南，如次北征，而且是死在最后一次北征的路上，但他不知道，瓦拉或是韃靼犯邊會犯到何種程度。

????大明朝在九邊囤了重兵，可這些兵將分到各個衛(wèi)所都是千人不等。萬里邊疆，蒙古人想要過來打草谷，若是小隊人馬，那是防不勝防。若是蒙古人騎兵過來以萬計，那一般邊關要塞根本不是對手，而且他們打了就走搶了就走，也是沒辦法對付。

????中原國家一旦興兵火，從決定打，到真正發(fā)兵，中間的人馬調動，糧草籌集，武庫兵備等等，不是那么簡單的事。而蒙古人卻是簡單的很，金箭一傳就在約定的日子出兵，集結后牛角號一吹就出戰(zhàn)，戰(zhàn)馬和兵器都是自備的，很多蒙古包都是直接建在牛車上的，糧食很省事，趕上一群牛羊就能發(fā)動戰(zhàn)爭了。

????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在中國的北疆就是這形勢，匈奴到突厥到蒙古人，這些都是千年做賊的，而以中原漢族為主體的政權千年在防賊，長城軍堡就是最好的證據(jù)，何其累也。

????大明永樂十二年，西元一四一七年正月，永樂帝第二次北征。

????是年。朱四郞十七歲，雖說只有十七歲，可在陰山山麓大洋河畔的這個村莊里，他已經(jīng)是說話份量排名第三的人物了，排名第一的是張氏的族長，此人長年臥病在床，可對四郞極為推崇。排名第二的是趙姓的里正，對朱四郞言聽計從。

????永樂帝北征，自宣府過，經(jīng)德勝堡出關。

????武安侯反應這么快，再聯(lián)想到右衛(wèi)德勝堡附近的軍馬場剛剛從運來的大量軍馬，扭說據(jù)說是朝日鮮明之國進貢的，顯然皇上是早就準備呀。

????朱四郞知道的是，明年開春永樂就會第三次北征，而且在接下來的幾年里會連續(xù)的北征，只到死在征途之上。難道歷史上明年春天的北伐就是這次的導火線引起的？山陰輔那么大動靜軍報的傳遞，武安侯迫不急待的趕赴德勝堡，這都太不尋常了。

????從永樂的性格來看，好象他對周邊的國家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好象個個不是奴才，就是潛在的敵人。大明朝征戰(zhàn)的弦一直迸的緊緊的，不管是打誰。除非是他不放在眼里的，如朝日和鮮之國。這個國家在他眼里等于草席，戰(zhàn)馬，桑紙，泡菜，白紙等等，這里的白紙可不是指，而是美女。

????按永樂帝的心性，他知道三衛(wèi)與阿魯臺的勾結嗎？以往北征時，有過跡象？關于永樂的北征，可是有史書記載其實收獲并不大，沒殺多少人。寫書的可是當朝大臣，從書中也可以看出來，大明朝其實并不真正了解敵情，哪怕是在打仗的時候也不了解軍情。（《北征錄》）

????這會阿魯臺犯邊，帶著三衛(wèi)的兵馬，膽子非常之大。那三衛(wèi)呢，真的是被阿魯臺逼迫的，還是生存的環(huán)境實在是惡劣，不得以而為之，還是早就有作亂的心思。

????不管是瓦拉還是南下，還是三衛(wèi)與阿魯臺勾結，這都會對朱四郞的生活帶來很大的影響。

????因為他生活在大洋河村，生活在陰山南麓，一處不顯眼的小村莊。

????但這個村莊被三在是萬全衛(wèi)所環(huán)，往東便是宣府鎮(zhèn)，附近的鄉(xiāng)村，附近的軍囤，現(xiàn)在都與大洋河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而且，這些年，這種關系已經(jīng)滲透到了宣府，影響到了來往北地的商隊。

????想要過上好日子，一定要有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從這些年朱四郞的運作來看，小環(huán)境是有了，但是大環(huán)境，大環(huán)境，他一個小人物左右不了。只能去了解這大時代的潮流，順應潮流的發(fā)展，他不會去做弄潮兒，但也不想被這時代的洪流給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