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懷古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火，趕忙往回兜，“其實說混世魔王也有些夸張了，表面上看，允實這孩子還是很優(yōu)秀的，聰明伶俐，乖巧紳士，絕對不難相處。而且我可以拿我的人格保證，允實絕對不壞，不會害人。我所謂的差點吃官司蹲監(jiān)獄，其實都是禍從口出，即便是這樣也是有內(nèi)情的，他絕對沒有暴力傾向?！?br/>　　“禍從口出？難道是辱罵他人？”任軒昂問。
　　柯懷古一愣，像是聽到笑話一般，“辱罵？允實平時可是一句臟話都不會說的。不是辱罵，而是——說謊，他兩次涉嫌的罪名都是詐騙。這孩子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患上了一種心理疾病，說謊癖。他10句話里有8句是在說謊，不，這么說也不準確，有時候他也不說謊，可是因為他愛說謊的屬性或者說是病態(tài)，導致他哪怕不說謊，周圍人也覺得他在說謊。很多時候，他說謊沒有目的，不分時機場合，想說就說，張口就來，完全不顧及后果，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因為好玩，享受別人被自己欺騙的感覺，有成就感。按照心理咨詢師的說法，他這是一種自我防御，也是一種創(chuàng)傷后的應激。唉，這其中說來就話長了，總之這也是已經(jīng)成年的他需要被監(jiān)護的最根本原因。如果沒人看管他，他極有可能會淪為一個真正的詐騙犯，不得不承認，他在這方面太有天分了，他自己曾經(jīng)做過一個實驗，從國外買回來一臺美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同款測謊儀，唉，這孩子也真是閑得慌。結果，按照他的原話來說，這場人機大戰(zhàn)中，人類完勝。”
　　挽救恩人的兒子，讓他不至于淪為罪犯階下囚，這好像是任軒昂無法拒絕的請求。進一步想，他任軒昂不是一直都渴望一個機會達成報恩的夙愿嗎？現(xiàn)在機會來了，只不過跟自己預想的不同，有一定難度而已，難道就要知難而退？如果這樣，那他所謂的報恩是多么廉價，他這個承蒙恩情的人是多么卑微？
　　柯懷古自顧自抒發(fā)主觀情感，“唉，我是真的很為難啊，這一年間，我也找了不少人照看允實，有資深心理學家，教育學家，也投其所好，找了允實喜歡的初中老師等等，總共十幾個，沒有一個人能支撐過一個月，全都主動辭職。允實這孩子總是有辦法讓這些人自己知難而退。表面上，他是個非常合作聽話的孩子，對待這些個監(jiān)護人也都是客客氣氣，友好和諧，但他就是能讓這些人叫苦不迭，忍無可忍。如果不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我也不會去翻看老邱慈善事業(yè)資助過的兒童名單，想要在這名單中尋求一絲希望。說實話，緊緊靠金錢的力量恐怕根本不足以支撐監(jiān)護人堅守崗位的信念，我也不打算跟你簽訂什么監(jiān)護的合約去約束你什么，將來允實出事后找你問什么責。你是律師，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會簽這樣的合約。在這件事上，我更愿意去相信人性，相信責任感，相信知恩圖報的美德。”
　　任軒昂皺著眉聽完柯懷古這番感言，為之所動容。他不覺得柯懷古是在道德綁架自己，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傾向于報恩，他一直想要找個讓自己接受柯懷古請求的理由。如今，他的理由似乎是找到了。任軒昂先是點頭表示對這番話的認可，然后好奇地問：“邱允實都是怎么讓這些監(jiān)護人主動辭職的呢？”
　　柯懷古哭笑不得地回答：“還是說謊。他即興發(fā)揮的謊言就已經(jīng)足夠把不知內(nèi)情的人糊弄得照單全收，更何況是早有預謀，長時間鋪墊的謊言？之前的監(jiān)護人無一不是被他的謊言搞到焦頭爛額、多疑焦慮、或者是家庭糾紛，不得不辭職回歸家庭戰(zhàn)場。”
　　“比如呢？”任軒昂來了興致，這個邱允實像個挑戰(zhàn)，有意思。
　　“比如允實最喜歡的初中老師，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這位張老師是最后一個監(jiān)護人，是出了名的脾氣好，但是面對允實的謊言也忍不住暴跳如雷，就因為允實跟張老師的愛人私底下諸多交流，通過日常聊天，他假裝無意中透露出張老師拿回家的報酬數(shù)目不對，張老師跟自己家對門異性鄰居相談甚歡，張老師關心女學生私人情感問題，張老師有某些愛看韓國女團跳舞等三俗惡趣味等等，其實這些全都是謊言。但張老師的愛人照單全收，天天在家發(fā)動革命，張老師為了家庭和諧，不得不擺脫允實這個外患去解決自家的內(nèi)憂，辭去這份收入不菲的工作。還有之前的一個英語私教，我本想讓允實跟他在一起順便學英文，結果允實也不知道說了什么，愣是讓私教的父母認定了他喜歡男人，已經(jīng)瞄準了他們的寶貝兒子，伺機而動，準備下手，于是愛惜兒子的父母馬上勒令私教辭職，逃離允實的魔爪。更不用說之前那些被他抓住性格弱點，利用謊言攻擊到不得不為自保、遠離傷害、辭職，甚至是去看心理醫(yī)生的那些人啦。類似這樣的事太多了，允實總是很快就能找到突破口，這突破口要么是監(jiān)護人本身的性格弱點，要么就是監(jiān)護人的親友?！?br/>　　任軒昂聽到這里，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上午張杉說的一句話：我聽說任律師是松江市刑辯律師中的佼佼者，自古高手都是對手難求，各行各業(yè)的翹楚都厭倦了一帆風順，都喜歡挑戰(zhàn)，喜歡創(chuàng)造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