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某一天下午5點半,在事情發(fā)生之前,那一天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然而當一個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青年人走進街道邊一家規(guī)模不大、不起眼的快餐店之后,那一天便成了非比尋常的一天。因為在那一天,老天開眼,報應(yīng)不爽,神明之手穿破某種無形障礙降臨人間,帶走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青年人穿黑色棉服,戴黑色毛線帽,黑色口罩,只露出一雙眼。他進到這家名為向榮漢堡的快餐店后便找了一個靠墻的位置坐下,眼神閃躲,鬼鬼祟祟。
在前臺忙著收銀的快餐店老板,40歲的郭凱旋從事餐飲業(yè)十幾年,經(jīng)驗豐富,很快便注意到了那個可疑的青年。他盯著青年的側(cè)臉看了幾秒,似乎心中有所懷疑,但又不能就此把他單方面認定可疑的顧客趕走,只好保持警惕,靜觀其變。
郭凱旋的向榮漢堡是一家小店,前臺由他自己跟男服務(wù)生龐瑞負責,后廚則是由主廚范斌和女服務(wù)員馮春負責,目前店里一共就這么四個人。說實話,相對于80平米的店面來說,四個人有些忙不過來,原來還有一個小時工,那也相當勉強,如今小時工辭職,每到飯口,四個人便忙到狼狽不堪。
店里除了郭凱旋,資歷最深的就是主廚胖子范斌,范斌的左腿有殘疾,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因此在職場上一直不順,本來想應(yīng)聘大飯店的廚師,但是屢次失敗,只能屈尊來這么個小店,做毫無技術(shù)可言的快餐,炸炸薯條雞翅,煎煎漢堡肉餅之類。小快餐店的工資肯定趕不上大飯店,可32歲的范斌家里還有一個失聰?shù)钠拮雍鸵粋€讀小學的兒子,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他沒有資格挑挑揀揀,只能盡力討好老板郭凱旋,期盼著老板心情好能給他漲點工資。但很快,范斌的如意算盤落空。他終于看清楚老板郭凱旋就是葛朗臺轉(zhuǎn)世投胎,摳門到令他這個生活拮據(jù)的窮人都瞠目結(jié)舌。而且郭凱旋之所以雇傭他范斌,根本不是出于好意照顧殘疾人,他就是為了壓低工資。
再說女服務(wù)員馮春。馮春現(xiàn)年24歲,也算是個殘疾人,她是弱視,哪怕戴著厚瓶底一樣的眼鏡,矯正視力也不好,而且她的眼睛哪怕有厚瓶底遮擋,也能從外觀上看得出與常人不同。本來女服務(wù)員最好做前臺工作,但因為形象問題,還有可能因為看不清而找錯錢的問題,郭凱旋便把馮春安排在后廚幫范斌。郭凱旋為什么要雇傭一個弱視女孩?還是因為可以把工資壓低再壓低,反正馮春這樣的形象和能力,找工作非常困難,有人愿意用,她就該感恩戴德,哪里還敢要求工資?
然后是男服務(wù)生龐瑞。龐瑞現(xiàn)年28歲,未婚,但是有個談了6年的女友,二人準備再攢兩年的錢便結(jié)婚,再貸款開一家自己的小店。龐瑞不是殘疾人,因為如此,他在店里干活最多,郭凱旋自己不愿意干、馮春看不清干不了、胖子范斌腿腳不方便不能干的臟活累活就全都交給龐瑞。龐瑞對郭凱旋不滿,卻不像范斌那么圓滑,維持表面功夫。所以郭凱旋很看不上他,大家都看得出,只要再有合適的人來應(yīng)聘,龐瑞絕對會被頂替,他時刻面臨失業(yè)危險。
最后就是一周前被郭凱旋炒了魷魚的小時工張學智。張學智20歲,附近理工大學的在讀大二學生,家境不好,課余時間來打零工。他在郭凱旋的店里工作了小半年,也是非??床粦T郭凱旋的作風。張學智背地里叫郭凱旋“資本家”,認為郭凱旋在剝削他們,在張學智的帶領(lǐng)下,只要郭凱旋不在,他們幾個人便會湊到一起說郭凱旋的壞話。
一周前,張學智不知道因為什么事跟郭凱旋大吵一架,兩人差點沒動手,張學智主動提出不干,要郭凱旋支付壓了半月的薪水,郭凱旋以薪水是月薪,干不滿一個月,不足時就不給錢為由堅決拒絕。氣得張學智當場報警。但是民警來了也只是走個過場,調(diào)節(jié)一番,建議張學智去找相關(guān)部門仲裁,實在不行就起訴,在店里鬧事就是不對的。張學智在派出所,當著民警的面撂下狠話,說正規(guī)渠道沒效率,他有更快的辦法讓郭凱旋后悔。
郭凱旋除了收銀之外,還負擔收拾桌子,他讓龐瑞站在柜臺后不要動,全部收拾桌子、把殘羹冷炙運送回后廚的工作都由他來。他這樣做是因為勤勞,體恤下屬?才不是,郭凱旋有自己的小算盤。
趁郭凱旋收拾門口餐桌的空檔,那個可疑的顧客已經(jīng)點好了一杯咖啡和一個漢堡,正坐在靠墻的位置,背對著郭凱旋以及監(jiān)控攝像頭啃漢堡。
郭凱旋越看這個人的背影越覺得眼熟,便去問前臺的龐瑞,覺不覺得這人眼熟。龐瑞一邊忙一邊沒好氣地說他每天忙到恨不得長四只手,哪有功夫去打量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