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齊清萋失聲道:“慢著,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指向穹頂殿內:“里面的那個……那個難道不是沈清秋么?為什么又多出來一個?”
洛冰河看上去心情不錯,道:“不如問問前安定峰峰主?”
沈清秋:……麻痹他就知道肯定少不了尚清華這個沒骨氣沒節(jié)操的功勞!
尚清華呵呵哈哈,漠北君橫了他一眼,他立刻站了出來,氣沉丹田,昂首挺胸,朗聲道:“沈師兄他數年前曾偶至一地,得一寶器日月露華芝。此芝性靈,能重塑肉身,沈師兄就是憑著它才在花月城魂魄離竅金蟬脫殼!所以,里面那個是他,不過只剩下個空殼子,外面這個也是他!兩個都是他!”
概括精煉,簡潔明了。
數雙眼睛齊刷刷望向沈清秋。
柳清歌立刻把乘鸞劍尖比向了他,殺氣比剛才對著洛冰河還重。
初時的震驚過后,岳清源神色轉為怔然,低聲道:“既然如此,為何師弟五年來都杳無音信,和十二峰斷絕聯(lián)系?難道在你心中,諸位同門都不值得你信任托付?”
沈清秋心中有愧:“師兄你聽我說……”
齊清萋氣道:“沈清秋你……你知不知道師兄他們被你害得多慘!你徒弟們當時都哭成什么樣子了?!成天哭哭啼啼的好好一個清靜峰都烏煙瘴氣披麻戴孝了一整年讓人都不想上去!峰主之位也空著,你倒在外面是逍遙快活!”
沈清秋最怕的就是潑辣的齊清萋指著他鼻子罵,忙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在土里埋了整整五年,也才剛醒來沒幾天,是他干的!”
尚清華見矛頭又指向了他,更冤枉:“怎么又怪我。不是你說要盡快弄熟的嗎?”
柳清歌按著太陽穴:“閉嘴!”
尚清華便閉嘴了。
他們這一群人吵吵鬧鬧,要是換個場景來看,著實滑稽,可因為時機不對,沈清秋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穹頂峰上,火光四起,焦石土木,兩天的拉鋸和圍攻過后,不復平日威嚴端莊。殿內殿外,都有連帶血污、受人攙扶的弟子,年輕一輩更是惶惶四望。疲態(tài)盡露,已是強弩之末。
而另一方陣中,呈半包圍狀的黑鎧魔族武將和騎兵仍如剛剛磨就的刀鋒,锃亮尖銳,虎視眈眈。
沈清秋收回目光,道:“洛冰河,你說,你來蒼穹山派,是為了抓我。”
洛冰河道:“不錯。”
沈清秋道:“你抓住了?!?br/> 目的達到,該撤兵了。
洛冰河看著他:“不跑了?”
“……”沈清秋緩緩點頭:“不跑了?!?br/> 洛冰河嘴角動了動,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這個笑容里,總算是沒了方才一直明掛在臉上的諷刺味道。
他輕聲說:“很多次我都這么以為?!?br/> 柳清歌忽然道:“你什么意思?”
他看著沈清秋,像恨不得對著他腦門捅一劍:“你這是想用自己交換?”
岳清源伸手撫上玄肅,肅然道:“蒼穹山的人,還輪不到魔族來染指。”
木清芳按住他,搖頭道:“師兄,你閉關期間強行破關而出,對上強敵,本來就吃了大虧,現在還勉強拔劍,恐怕真的對你修為……”
岳清源面容涌起一陣翻上來的黑氣,又強行壓下去,勉聲道:“不行也要行。師弟已經死過一次,那時候我們沒能護住他,難道如今又要我再眼看著他去送死?”
這一番言辭,聽得沈清秋胸中起伏激蕩。他轉向岳清源:“師兄,你看這滿門弟子,受傷的有多少?兩天了,該不該讓他們下去?一片狼藉的穹頂峰,該不該休整?”
要說沈清秋最佩服敬重之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岳清源。不但因他對整個門派盡心盡力,也因為這份拳拳回護之情。他是真不忍心再讓蒼穹山派和這位掌門給他操心給他擦屁股了。
自己作死自己扛。沈清秋道:“我教出的徒弟,我惹下的亂子,一人承擔足矣。掌門師兄你身為一派之首,這十二峰所有的弟子安危性命都系于你肩頭,定知應該如何做出取舍。”
殿中死寂一片,氣氛凝重。
岳清源臉上盡是無奈之色,可身為一山之首,在不利的形勢之下,該如何抉擇,不言而喻。各峰峰主也有一樣的考量。倒是寧嬰嬰奔了出來。
她扯住沈清秋手臂,大聲道:“我不同意!”
沈清秋道:“明帆,照顧你師妹?!?br/> 寧嬰嬰抽泣道:“我不要人照顧!魔族妖女那時候也好,金蘭城和幻花宮對立那時候也罷,總是師尊你自己站出來,這次為什么又要是你?為什么每次都必須是師尊吃虧受難?”
沈清秋愣住了。
對啊,為什么每次都是他倒霉?!
這問題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明白。他擺出個鎮(zhèn)定自若的皮面:“這么大人了還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為師又死不了。”心里補充一句,大概。
明帆滿臉悲憤:“師尊,為了蒼穹山派,把自己拱手送給這個魔頭,豈非生不如死?從來只聽過舍命陪君子,哪有舍身飼魔頭的?”
怎么說話的?!
明帆你這熊孩子能說人話么?!
拖拖拉拉了這許久,洛冰河恐怕早已失去了耐心,他攥住沈清秋一手,另一手放在心魔劍鞘上道:“將師尊仙軀一并帶走?!?br/> 另一位峰主憤憤道:“你別欺人太甚,把人帶走了不夠,還要那尸體干什么?”
洛冰河不答,只沖漠北君抬了抬手,下達指令。沈清秋見好不容易妥協(xié)了下來,一句不對,似乎要再起爭端,有心阻止,本想拉他胳膊,卻又覺得別扭,改為扯了扯他衣袖,醞釀一番,才硬著頭皮說道:“我跟你走便是了,又何必要做到這種程度?!?br/> 沈清秋說這話的時候,覺得非常恥辱。
他是個男人,卻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低聲下氣地向另一個男人說這種“跟”不“跟”的話。尤其這男人還曾經是他徒弟,更加憋屈,可恥。
然而,示弱對任何男人都是有一定效果的。洛冰河臉色明顯晴朗了不少,不僅抓他的力道松了些,連語氣也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