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找人借了紙筆和油燈,找了塊大青石,憑記憶先把谷中幫工的名字默了下來,交給那位救火的捕頭統(tǒng)計傷亡。
而病人的傷亡卻是沒辦法統(tǒng)計的,本來就是天南海北來的,進(jìn)枯榮谷治病的時候也沒有查問他們的來歷,出事的時候走了一些,也有一些去鎮(zhèn)上觀望的,實在是不知道傷亡幾何。
但是留下來的這些蘇合是要想辦法給一個答復(fù)的。
火勢耽誤不得,所以雖然已經(jīng)是深夜,來來往往的人依然在忙著砍樹做隔離帶。
蘇合過去找捕頭的時候,捕頭正指揮人給救火的人分發(fā)飯菜,收了蘇合給的名冊,看小姑娘一個人孤零零的挺可憐,十分關(guān)切地問:“小神醫(yī),吃了嗎?”
蘇合這才意識到自己饑腸轆轆,根本忘了吃飯這回事。
“出再大的事也得先吃飽了才有力氣應(yīng)付?!辈额^從筐子里拿了兩個白面饅頭塞給蘇合,“小神醫(yī)別嫌棄,大半夜的讓人從鎮(zhèn)上送來的,沒什么好東西,讓大伙先墊墊?!?br/>
蘇合拿著饅頭,遲疑地說:“謝謝……這……本來是該我們管飯的。捕頭大哥,我現(xiàn)在手里沒錢……”
這些人來救的是枯榮谷的火。雖然這也算是官府的責(zé)任,然而來幫忙的卻是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張羅吃飯這種事,本來就該是蘇合這個主人來做。然而她連自己沒吃飯都沒想起來。
捕頭寬容地笑了笑,“枯榮谷這些年救了咱們多少鄉(xiāng)親,不瞞你說,我爹的老寒腿都是決明神醫(yī)治好的。何況這本來就是咱們官府的責(zé)任。出這么大的事,難為你小姑娘了。別多想?!?br/>
從車上往下卸饅頭的店小二聽見了,插嘴說:“我們掌柜的聽說是送來給枯榮谷救火的,說分文不取。主要是大晚上的,又著急,只有饅頭。掌柜說明早送包子來?!?br/>
這都是師父這些年結(jié)的善緣,蘇合心里有些酸漲,道了謝拿著饅頭,這才想起同來的江韶。
平日里不顯,如今蘇合才意識到自己辦事太不周全,很多該想到的總是想不到。
蘇合找到熟悉的病人問了,才知道江莊主出手與暗金堂的人對戰(zhàn),雖然傷了那黑衣首領(lǐng),卻被黑衣首領(lǐng)殺了。
蘇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連忙去找江韶。
問了好幾個人,總算在靠西邊的地方找到了江韶。他在跟那些來救火的人一起伐木,少年手里拿著斧子,不知疲倦地一下一下砍著大樹,在山林中清理出隔離帶。
“江大哥……”蘇合看著他,卻想起他練劍的模樣,又矯健又帥氣,如同最純凈能刺破一切黑暗的陽光,沒有一點陰霾。
江韶回頭,看到蘇合,竟還微微勾唇扯出點笑意,“我閑著沒事,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br/>
他以前總是習(xí)慣冷著一張臉,而如今笑起來,跟江莊主平日里溫和的樣子很像。
他顯然不想做出哀泣的樣子,那本就是無用的,也不需要旁人的安慰。死者已矣,這個時候他更要撐起來。
蘇合對江韶此時的心情有點感同身受,又有點同病相憐。
蘇合想了想,放棄了本來打算說的安慰的話,拿出一個饅頭遞給他,“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br/>
江韶放下斧頭,去一邊的水桶里洗了洗手,接過蘇合手里的饅頭。
兩人找了塊石頭坐下,江韶問:“今后有什么打算?”
這個問題蘇合剛才整理名冊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了,說:“如今還有這么多病人沒走,雖然枯榮谷可能短期內(nèi)恢復(fù)不了了,但既然我在,也不能一走了之。盡量給他們把以前的病例補(bǔ)一部分,寫明白辯癥和診療思路,根據(jù)需要再開幾張調(diào)養(yǎng)方子。他們回頭再找別的大夫時,也不至于全無方向?!?br/>
也許還是不夠周全,但蘇合想到這些已經(jīng)盡自己所能了。
“還有谷里的幫工藥童,總要給點撫恤吧?!碧K合想到自己身無分文,嘆了口氣,“還得想辦法賺點錢。”
江韶低頭想了想,說:“出了這么大的事,暗金堂目的不明,我得盡快去齊云山走一趟?!荒芘隳闾幚磉@些后續(xù)的事。去齊云山來回一趟大約得半個月左右,你處理完了事情,在這里等我好嗎?”
江家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得到消息,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情形。周圍的那些小門派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江韶如今其實也很著急回江家雨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