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每個少年或早或晚都會遇上一些事情讓自己變得成熟,南星從那之后真有了幾分奮發(fā)上進(jìn)的樣子。但朱砂顯然還沒遇上自己人生的轉(zhuǎn)折點(diǎn),整日里仍然與那位陳公子你儂我儂,忙的連跟南星別苗頭都顧不上了。
過了端午節(jié),天氣立刻熱起來了,蘇合剛忙完手邊的事,就聽藥童說又有新病人分過來了。
蘇合盤算了一下西院目前的空房間,“你把他們領(lǐng)到杜飛白房間旁邊的甲子三號房,我一會兒就到。”
蘇合拿了師父寫的病例,匆匆跟過去看看病人情況,沒想到見到的竟然是江韶父子。
蘇合驚喜地說:“江叔叔,江大哥,你們回來了啊?!?br/>
“小蘇合,又見面了?!苯f主溫和地笑著,眼角帶了細(xì)細(xì)的皺紋,有一種歲月沉淀的從容。
給人看病的時候,蘇合就變成了個急性子,顧不上寒暄,先看了看決明寫的診斷及治療思路,坐下摸了摸江莊主的脈象。江莊主的氣色,比走的時候差太多了。他這樣的情況,其實留在北院讓師父親自診治更穩(wěn)妥一些。想也知道江莊主這樣的情況,分到西院這邊一定是他自己要求的結(jié)果。蘇合心里沉甸甸的,充滿了被信任的責(zé)任感。
蘇合微微皺了皺眉,“這一趟很累嗎?有沒有按時吃藥按時休息?”
江莊主含笑看著小姑娘,板著臉的小姑娘嚴(yán)肅又認(rèn)真,還是很有小神醫(yī)范兒的,“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
江莊主說到一般,江韶站在旁邊面無表情地打斷,帶著點(diǎn)告狀的語氣,“雖然按時吃藥了,但不肯按時休息,還跟人動手了。”
“……”江莊主無奈地看了兒子一眼。
“江莊主,你怎么可以這樣不保重身體呢?”
江韶說的時候江莊主就完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然而被小姑娘這樣一說,江莊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有點(diǎn)心虛。江莊主有時候無比慶幸自己沒女兒,不然一定是女兒奴。
蘇合用眼神譴責(zé)了江莊主片刻,搖了搖頭,“先把今天的針灸做了吧。”
終歸還是治病救人的實際經(jīng)驗讓人成長的快,江莊主本來還想逗小姑娘兩句,可卻莫名地從她身上看出了決明的一兩分影子,想到神醫(yī)的手段,江莊主一點(diǎn)也不敢抗議,默默地除去上衣,趴到了針灸床上。
蘇合拿了銀針,動作熟練地給江莊主施針。她的手又快又穩(wěn),帶著一種自信的篤定,無端的就讓人覺得安心。
為了防止打擾到蘇合,江韶只能在房間外等。
他看著窗紙上映出的纖細(xì)人影,提了幾個月的心終于落到實處。這幾個月江湖風(fēng)波煩擾,父親奔波勞累,身體一再衰弱,而他卻什么忙也幫不上,心里的焦躁無以言表。然而終于平安地到了這里,看著她有條不紊的施針開藥,仿佛清風(fēng)撫平了毛糙,竟有一種仿佛歸家一般的安心。
江韶放松了緊繃的脊背,輕輕靠在墻上,抬起頭緩緩?fù)鲁鲆豢跉?,抬頭看著院墻外開著繁星一般小小白花的女貞樹,竟覺得初夏的聒噪蟬聲有幾分悠然。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蘇合施針完畢,一邊擦汗一邊走了出來。
少女挽起的衣袖尚未放下,露出纖細(xì)雪白的手腕。
江韶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睛,耳根有些熱。醫(yī)者,本就是很容易能獲得人好感的,何況江韶正事始知慕少艾的年歲。
蘇合毫無所覺地將病例掛在了門口,跟江韶交代,“江叔叔睡著了,不用叫他,讓他睡吧。等醒了先吃飯,然后按照方子熬藥給他喝?!?br/>
幾個月不見,江韶似乎又長高了許多,再加上奔波勞累,顯得更加單薄。猶豫了一下,蘇合安慰他說:“放心,好好養(yǎng)幾個月,會好些的?!?br/>
這幾個月,蘇合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其實來求醫(yī)的還是慢性病居多。畢竟枯榮谷偏僻,除非離得比較近,或者有特殊辦法拖延病情,否則急病根本撐不到來這里。慢病總是要慢治,可惜很多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不得已,這樣那樣的牽掛,不等治好,只是病情稍微緩解就不得不離開。如此往復(fù),終成絕癥。
她作為一個大夫,對于這樣的情況也毫無辦法,只能給病人多一些信心吧。
蘇合現(xiàn)在不比從前,有一堆的事等著她處理,于是也沒多少時間可以敘舊,簡單地跟江韶說了一下江莊主的病情以及注意事項,蘇合便匆匆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