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風本是世間最清澈的風,沁人心脾,醒神爽目。
但當血淋淋的慘景落滿一座又一座巨山時,再清澈的風也渾濁的令人咽喉發(fā)嗆,不止咽喉,眼睛也是火辣辣的刺痛,你的雙耳悶眩難忍,五臟六腑仿佛錯了位,是那般叫人難受。
李逸凡翻過一走又一座山,瞧見一幅幅猶如人間煉獄般的景象時,他總會回頭望向那巍峨的,挺拔的,藏在云霧間的,神秘的火云山脈!
一座座恢弘的山巒仿佛捅破天際,直入九霄。
讓無數人向往的仙家洞府吶,本該神圣惹人敬畏,但現(xiàn)在李逸凡一次次對那巍峨山巒上的人,感到深深的厭棄。
“此番參加外門考核的弟子少說也得好幾萬人,一人十枚靈獸內丹,待考核結束時,不知會有多少山頭被染紅?!?br/> 李逸凡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無論何人,一連翻過十幾座山頭,入目全是殘肢斷骸的修羅獄場,怕都不能無感。
感受到李逸凡心底的無奈,劍靈出聲勸誡著。
“人比之世間其他族類總有份特殊的靈智,若靈獸能夠長期食人修行,非但可以張揚自身兇威,還可讓修行路更為寬闊坦蕩,所以在靈獸成妖的地帶,也會圈養(yǎng)無數人類,你不必憐惜什么,不同的地方有相同的情景上演,而那些地方,人族比之這些獸類的處境更慘?!?br/> “成妖?”
“人族修行自詡為仙,而獸類修行則自稱成妖,不過仙也罷,妖也罷,皆是虛名,真正的妖與仙,遠不是你所能想象的生靈?!?br/> 劍靈扯出一些不得了的話,李逸凡聽此沒有細問,沉聲道:“成為仙與妖那樣的生靈,能夠超脫棋局,無拘無束嗎?”
劍靈聞此沉默不言。
李逸凡繼續(xù)道:“我很憤怒視生靈性命如草芥的行為,可我卻也在重復著這種行為,并已經漸漸陷了進去,我感覺,我已經是枚任人拿捏的棋子?!?br/> “世事如棋,乾坤莫測,萬疆生靈誰人不為棋子?但自古以弱敵強,側翻棋局,自為掌局之人的也有不少?!?br/> 聽見這話,李逸凡靜靜凝望著遠處的火云山脈,他沉默了半柱香的時間,接著似乎有意無意瞥了眼頂上的蒼天,然后毅然轉身向狼牙嶺深處踏步而去。
越往深處走,人煙終是漸漸多了起來。
李逸凡看見有很多弟子在往回走,他們或有興高采烈者,應是滿載而歸,最不濟也完成了考核,反之亦有滿目神傷,失意頹廢的人,這類人除卻完全的落寞之外,另有些眼底則藏著森然的殺機——內丹,不一定只有靈獸有。
越來越多的弟子在往外撤,沒有例外都是傷痕累累,有很多都是背著同伴的尸體走出來的。
“喂,你別進去了,低等靈獸已被準許進入高等靈獸的領地,狩獵大概到此為止了,你再往進走只能與那些天才弟子爭奪最后機緣,不過看你這樣,估計沒戲。”
有個弟子在走過李逸凡身邊時提醒道,他看起來跟李逸凡差不多大,眉宇間尚稚嫩的很。
這個少年一定經歷過驚心動魄的生死之戰(zhàn),他丟了一只耳朵和一只眼睛,對手若非沖著他的腦袋去,定不會造成這樣的傷。
不過雖然丟了一眼一耳,少年的眉宇間也并未有任何失落,僅剩的一只眼眼目光炯炯,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飽滿。
“你拿到了十枚內丹嗎?”
李逸凡問面前這個弟子,他覺得這樣的人一定達到了考核條件。
但面前這少年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他沉聲道:“沒有?!?br/> “沒有?”
“我本來獵到了二十三枚內丹,準備分出去些幫助我一個身手弱點的朋友,可惜他被一個女人迷住了心智,非但將我全部的內丹騙走,還要殺我,我死里逃生,總算是將命保住?!?br/> “哦?你叫什么名字?”
“敖雄!”
“你為何要騙我?”
“我何曾騙你?”
敖雄反問道,神色無辜,一點也不像裝出來的,但李逸凡搖搖頭道:“你騙我是因為你要殺我,對嗎?”
“什么意思?你這人腦子有病吧?”
敖雄指著李逸凡的腦袋,臉色全然沒有詭計敗露的羞怒,反而滿臉同情的看著李逸凡。
那模樣,像是在可憐李逸凡被這場考核虐成了瘋子。
敖雄不再理會李逸凡,要繼續(xù)走自己的路,但他與李逸凡擦肩而過之時,嘴中卻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了一個名字:“阮妙芙?!?br/> 若無其事的李逸凡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他當然聽到了敖雄的話,卻沒有再問,只是在原地靜靜等著。
等到敖雄離自己十米了,百米,五百米,終于當敖雄已經走到另一座山頭時,李逸凡轉過身來,他看著遠處的敖雄,手中光華一閃,出現(xiàn)一枚碧綠色的靈獸內丹。
咻!
彈指一揮,那枚靈獸內丹便化作了一點流光,飛速沖向遠處的敖雄。
彈出這枚內丹后,李逸凡繼續(xù)往狼牙嶺深處前進,但僅僅半柱香的時間,李逸凡又止住了步子,因為他感覺到敖雄正在他身后站著。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恰好有九枚內丹。”